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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散聚,转眼又是一年隆冬时。冰雪将整个北国裹上一层厚厚银白。

马蹄踏在茫茫雪原上,印出一条坑坑洼洼的路,蜿蜒着铺到天地尽头。漫漫雪花飘在羊皮袄与风雪帽上化作点点水痕。

韩德让自老家蓟州玉田晃荡一圈出来,正欲北上于越王城,去寻休哥斗鹰,叫他惊喜惊喜。岂料尚未入县城,马与骆驼任是如何也不肯再前行一步,只在原地踢踏嘶鸣。

他察觉有异,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原本寂静的天空风起云涌,黑压压的云团缓缓聚合。他忙勒着马和骆驼往回走,翻过一个高地,在背风面停下,随即在背风面固定起简易帐篷。

再三检测帐篷牢固与否后,将马和骆驼都栓好。而后,又捡拾来一捆干柴,以便生火御寒。

不多时,天已似黑幕降临,暴风“呼呼”刮得直刺耳膜,而飘洒的雪花也被狂风刮成了一条条白色横线,划过人脸如同利刃一般割得皮肤生疼。

就这般,大风雪一刮就是一整夜,扰得人根本不敢睡,每三两刻便要起身扫雪,免得积雪压坏了帐篷将人给埋了。这一来二往,倒也不知扫了多少回合,天色依旧未见半点晴明。

眼见帐篷又积上厚雪,他虽已疲倦不堪,却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扫雪。他边扫边咒骂耶律璟,好歹也是一国至尊,竟与孺子过不去!皆因他,自己才落得这般境地。

他正是咒骂着,忽闻“咚”地一声响动,冷不丁吓了一跳。回过头四下打量,却并未见着任何人物,想来是自己听错了。不过,这鬼哭般的风声,总叫人心底生寒。

待扫完雪,他正欲进帐,风雪中又传来几声异响。他闻声止步,回头,听着这连番响动,已能确定在这帐外不远确有东西。他警觉着一手执刀,一手执火,只道狼来杀狼、鬼来杀鬼。

打定主意后,小心翼翼地靠近声源。正要手起刀落,这才见得竟是一个人被埋在了雪中,只有小半张脸露在外间,困难而急促地呼吸着。

他仔细瞧了瞧,见着那男人年约三十,又见其身侧的白雪被染做鲜红,并伴着浓烈的血腥味。也不知这人是何来路,是良民还是恶贼?良民身上又如何会伤痕累累?

他正疑虑,男人艰难着张了张嘴,却已说不出话来,而见那口型却像是在说“救我,救我”。

见其尤是可怜,韩德让倒也丝丝心软。却又思着,若救,不知其乃善乃恶?若不救,又好歹是条性命。

他正是左右为难,那男人已是昏迷。寻思一刻,牙一咬,还是将那男人拖至火堆旁用皮裘将人暖起来,又立即煮了些雪水给他浸泡肢体,以便迅复温,同时包扎伤口。

韩得让为其清理伤口时,忽见那人怀中揣着一面鎏银铜令牌。他小心翼翼将令牌取出来看,形制当为王府所用。正瞧仔细,那男人渐渐苏醒,他赶紧将令牌放回。

男子醒转,见有人正为自己仔细包扎伤口,一时感激,顿道“连某今受大恩,来日俺必是……必是……当那啥泉相报!”

韩德让忙将人扶起,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又打量着问道“连兄,此伤……”

连北夫脸色倏地黑下来,说道“小郎君莫问。”但觉自己语气重了些,又轻言道“连某天明即去,必不牵连小郎君。”

听着“牵连”一词,韩德让心中顿有不安,这汉子怕真是有些来头了。

韩德让倒也识趣,岔开话题,闲聊几句后各自休憩,再不问对方来路。只待天明各走各的,权当没见过。

帐中默然无语,外间的风雪也渐次小了下来。天色渐晴,连北夫安心睡了过去。韩德让却仔细打量着这个连北夫。究竟是何人?那鎏银牌又是做何用?

他正推想各种可能,忽闻得一阵呼喊,连北夫顿时警觉起身,忙向外张望。

只见十数军骑巡察过来,连北夫慌张不知往何处躲避,只慌道“小郎君先行避祸,俺去宰了那些个走狗。”

眼见连北夫欲出帐,韩德让忙阻住他“切莫草率。”

韩德让虽是劝得冷静,却已心生悔意。当初救人时,眼见这人身负数处刀伤便感不妥,如今果是惹上了麻烦。

观此情形,对方十数军骑来拿人,这人必是再逃不掉了。而自己与此人同处一帐,又为其包扎治伤,拷问之下,岂脱得了干系?然事已至此,得先寻个法子撇清自己。

“小郎君快走!”

听着连北夫劝自己,韩德让倒是想走,可眼见那些军骑已向着这顶帐篷踏马过来,他哪里还走得了?好在昨夜大风雪致使积雪甚厚,马匹与人皆是一步一坑,前行极是艰难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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