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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迪莉亚乘11路汽车到达了萨默赛特府。刚下车,雷阵雨就接踵而来。天上划过一道闪电,几乎在同时,犹如密集炮火齐发般的雷声在耳边响起。她从停放着一排排汽车的院子中跑过,瓢泼大雨形成一道水墙,雨点像子弹般击打着铺路石,飞溅到她的脚踝上。她推开门,踩在门口的垫子上,身上流下的水沾湿了门垫。她松了一口气,哈哈大笑起来。在查阅遗嘱的人中,有一两个抬起头来冲她笑了笑,柜台后面,一位慈祥的女士发出了啧啧声。科迪莉亚在垫子上抖了抖外套,把它挂在一把扶手椅的背后,然后掏出手绢徒劳地擦了擦头发,接着朝柜台走去。

那个慈祥的女人很乐于帮忙。科迪莉亚向她咨询正确的程序,她指着大厅中间摆满卷宗的书架解释说,遗嘱是按照立嘱人的姓氏以及遗嘱存放在萨默赛特府的时间排序的。查完分类号后,只要把卷宗拿到前台,然后就可以提取遗嘱原件,交二十便士就可以查阅了。

由于不知道乔治·博特利的死亡日期,科迪莉亚有些无从下手。但她推断这份遗嘱肯定是在马克出生以后立的,至少也是在怀上这个孩子之后立的,因为这位外祖父给他留下了一笔遗产。可是博特利先生也给自己的女儿留了一笔钱,这笔钱在她死后就转到了她丈夫名下。很可能是他死在了她前头,否则他肯定会重立遗嘱。科迪莉亚决定从马克出生的一九五一年入手。

她的推断是正确的。哈罗盖特市石门小屋的乔治·阿尔伯特·博特利死于一九五一年七月二十六日,在他外孙出生后的三个月零一天。这份遗嘱是他在过世三个星期前立下的。科迪莉亚心想,不知他是意外暴毙,还是明知自己时日无多才留下遗嘱。她注意到,他留下了价值将近七十五万英镑的庄园,很好奇他是怎么赚到这么多钱的——肯定不全是来自羊毛生意。她把这厚厚一册卷宗重重地放在柜台上,工作人员在一张白色的表格上填了详细信息,然后给她指了去会计室的路。她觉得收费并不高,几分钟后,她就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坐下,手里拿着那份遗嘱,借助灯光开始阅读。

早在皮尔比姆保姆告诉她关于乔治·博特利的事时,她就对此人没有多少好感。看完遗嘱之后,她也没有对他产生改观。她原来担心这份遗嘱冗长复杂,难以理解,实际上它简洁明了,一读便懂。博特利先生指示,在他死后要变卖所有财产,“因为我不希望那些小玩意儿引发不得体的争执”。他还适当地留了一笔钱,给那些在他临终前照顾他的佣人,但是科迪莉亚注意到,遗嘱中没有提到他的花匠。他把剩余的钱财无条件地分了一半给女儿,因为“现在她已证明了自己至少具有一项正常女人的价值”。剩下的一半则留给了他的宝贝外孙马克·卡伦德,但要等到他二十五岁生日的那一天,“到了那一天,如果他还没有明白金钱的价值,至少也到了免遭剥削的年龄”。从资本中获得的进项留给了博特利的六个亲戚,其中有些人显然只是远亲。这份遗嘱还重新设立了一个剩余财产信托基金,受益人亡故后,该人所得到的财产将由仍然在世的人均分。立嘱人相信,这样的安排能够引导受益人们相互关心彼此的健康与生活,同时鼓励他们益寿延年。如果马克在二十五岁之前亡故,这项家庭基金也将继续运作,直到所有受益人全部去世。届时,所有资本将在他所选定的长长一串慈善机构中分配。就科迪莉亚来看,他选择这些机构是因为它们都声望良好,运作成功,而不是为了表达立嘱人的个人关切或同情。看来,他曾经向自己的律师索取过一份比较可靠的慈善机构名录。如果亲属中的指定财产继承人都不在了,他对这些财产的未来其实并不感兴趣。

这是一份奇怪的遗嘱。博特利先生没有给他的女婿留下任何东西,但显然也并不担心自己那多病的女儿一旦早逝,她的那份财产就会转入丈夫的名下。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份遗嘱像是在赌博,科迪莉亚对乔治·博特利的财产来路再次产生了疑问。然而,尽管这份遗嘱的措辞犀利,不近人情,却不能说它不公平或者不慷慨。他不像某些有钱人那样,即使死后依然企图控制这份巨额财富,不遗余力地阻止任何一枚铜板落入无权得到它的人手中。他无条件地把遗产留给了女儿和外孙。博特利先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但是想不尊重他也很难。这份遗嘱中的实际含义非常清楚:如果马克死了,他的那份遗产任何人都得不到,它将转给名单上的那一长串受到高度尊重的慈善机构。

科迪莉亚对遗嘱的主要条款做了笔记,她倒不是担心会忘记,而是因为伯尼一贯坚持要做详细的笔录。她在笔记本的开销记录中把那张二十便士的发票登记了下来,还把当日往返剑桥的便宜火车票和汽车票也做了记录。接着她把遗嘱送还前台。那场迅猛的暴风雨来去匆匆,此时,火热的太阳正晒干窗户上的雨水,被大雨冲刷的庭院中留下的积水也在慢慢蒸发。科迪莉亚决定只向罗纳德勋爵额外收取半天的劳务费,因为她要到伦敦的事务所去一趟。那里可能有邮件,也可能有别的案子等着她去处理。

不过这个决定是个错误。事务所似乎比她离开的时候还要脏,与外面雨后清新的街道相比,屋子里有一股酸臭味,家具上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地毯上的血迹已经不是原先的鲜红色,变成了砖头的红棕色,看上去更加凶险。信箱里除了供电局最后一次催缴单和文具商的一份账单,没有其他东西。伯尼为买这些讨厌的书写纸支出了一笔钱——或者说欠了一笔账。

科迪莉亚开了一张支付电费的支票,掸了掸家具上的灰,并再次想把地毯弄干净,但依然是徒劳。接着她锁上事务所的门,步行前往特拉法加广场,去国家美术馆给自己点安慰。

她赶上了十八点十六分从利物浦街开出的火车,回到农舍时已将近晚上八点。她把迷你车停在矮树丛中的老地方,然后从农舍的一侧绕过。她犹豫了一阵,心想要不要把手枪从藏匿的地方取出来,但转念又决定先等一等。她此刻已是饥肠辘辘,首先要弄点东西吃。早晨出发前,她曾经仔细地锁上后门,还在窗台上贴了一道胶带纸。如果还有更多的神秘来客,她希望能有个心理准备。看到那条胶带纸完好无损,她从肩包里取出钥匙,弯腰把它插进锁孔。她从没想过危险会潜伏在农舍外,猝不及防之间,她遭到了突袭。在毯子即将蒙到头上的瞬间,她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根绳子套上了她的脖子,那张热得令人窒息的毯子紧贴着她的口鼻。她张大嘴巴呼吸,舌头尝到了干燥、气味难闻的纤维。她感到胸前一阵疼痛,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被松开的那一刻,简直是奇迹与恐怖的交织的瞬间。那条毯子被扯开了,她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到袭击者。一瞬间的清新的空气让她清醒了,但未及在一片绿色中看清眩目的天空,就感到自己在坠落,惊恐无助地坠入冰冷的黑暗之中。这坠落像一场乱糟糟的噩梦,许多儿时的恐惧全都不可思议地浮现在眼前。接着,她的身体掉进了水里,冰冷无形的手把她拖进恐怖的漩涡。身体坠入水中的时候,她本能地闭上了嘴巴。在仿佛永恒的寒冷和黑暗中,她挣扎着浮向水面,甩了甩头,抬起刺痛的双眼向上看去。上方是不断延伸的黑洞,黑洞顶端就像挂着一轮蓝色的月亮。就在这时,头顶的井盖像照相机的快门一样关闭了。那轮月亮变成了半月,而后变成新月,最后几乎一片漆黑,只剩下从八条缝隙中透出的光。

她拼命地踩水,同时试探着井底,可是触碰不到。她手脚并用地疯狂划水,告诫自己不要惊慌失措。她用手沿着井壁摸索,试图找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没有。光溜溜、湿漉漉的圆筒形砖砌井壁,在她的头顶上方形成一个环形的墓穴。她凝神向上看去,觉得井壁就像一条大蛇的腹部,在不断地扭动,延伸,摇晃,旋转着。

接着她感到一阵愤怒的求生感。她不会让自己就这样淹死的,不会一个人怀着恐惧死在这个可怕的地方。这口井很深,但是很小,直径不会超过三英尺。如果她能保持头脑清醒,只要花上点时间她就可以用腿和肩膀抵住井壁上的砖头,慢慢往上挪动。

她掉下去的时候,居然没有被井壁擦伤或者撞昏。因为掉得干脆利落,她奇迹般地没有受伤。她还活着,还能够思考。她总能绝处逢生。她会活下来的。

她仰面浮在水上,用肩膀顶着冰凉的井壁,张开双臂,用手肘抵住砖头的接缝,这样可以抓得牢些。她甩掉脚上的鞋子,用两只脚蹬住对面的井壁。她感觉到就在水面之下,井壁上有一道稍许宽松的石缝,便弯起大脚趾钩住它。这样,她就有了一个向上爬的支撑点,虽然不够稳定,但比没有好。借助这个办法,她可以把自己的身体挪出水面,使背部和大腿的肌肉暂时得到休息。

她开始慢慢地向上攀爬,首先变换两只脚的位置,一前一后地小步滑动,然后弓着腰,痛苦地一点点向上挪。她两眼紧盯对面的井壁,尽量不向下看,也不向上看,根据每一块砖的厚度计算自己的进展。时间在流逝,她无法去看伯尼给他的表,可它的嘀嗒声似乎异常响亮,仿佛在强行为她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喘气声打着节拍。她的两条腿疼得厉害,背上冒出暖暖的、几乎有点让她安心的液体,把衬衣紧紧黏在了后背上。她知道那肯定是血。她克制住自己不去想身体下方的水,一心想着头顶上方那些越来越宽的缝隙。如果她想活下来,就必须聚集全身的力量,继续痛苦地向上挪动。

有一次她的两腿打滑,身体向下坠了好几码。她的脚胡乱地蹬着湿滑的井壁,最终找到了一个支撑点。这次下滑对她受伤的后背无疑是雪上加霜,她在悲哀与失望中啜泣了起来。接着,她鼓起勇气,再度向上挪动。她突然感到一阵痉挛,赶紧忍痛挺直身体,直到疼痛过去,僵硬的肌肉可以活动为止。她的脚时不时地能找到一个小落脚点,这样就能把腿伸出去休息一下。在一个相对安全舒适的位置停留的念头一直诱惑着她,她不得不强迫自己继续慢慢地、痛苦地向上挪动。

她似乎已经爬了几个小时,就像在痛苦的分娩过程中急切地期盼新生命的降生。天渐渐地黑下来。井口上方透进的光线比原先宽了一些,却不如先前亮了。她暗暗对自己说,这种攀爬其实并不难,只是黑暗和孤独让它显得困难重重。如果这只是一场人为的障碍赛,是学校体育馆里的一个锻炼项目,她肯定能够轻而易举地完成。此刻,她头脑里闪现出舒适的竖棱圆凳和跳马,还有五年级学生拉拉队的呼喊。佩尔佩图阿修女也在那里,可是她为什么不看科迪莉亚一眼呢?她为什么扭头就走呢?科迪莉亚呼喊她,她慢慢回头冲她笑了。但那个人不是修女。那是利明小姐,白色的面纱背后是一张苍白、瘦削、嘲讽的脸。

她意识到,如果没有人帮助,想再往上就很难了。就在这时,她看到了救星。在她上方几英尺的井壁上,出现了短木梯的末端。起初她还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是疲劳和绝望制造出的幽灵。她闭上眼睛,嚅动着嘴唇。几分钟后她又睁开眼睛,那截木梯还在那里。在逐渐暗淡的光线中,虽然它看上去模模糊糊,但却实实在在地令人舒心。她有气无力地伸出手,明知道自己够不着,却还是这样做了。它可以救她的命,但她也知道,自己已经没力气去抓它了。

就在这时,未经任何思考与计划,她突然想起了那根皮带。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腰间,去摸那重重的铜皮带头。她解开皮带扣,把那根长长的像蛇一样的皮带从身上抽出来,小心翼翼地把皮带扣扔向那个梯档。前三次,金属皮带扣撞上了梯档,发出清脆的当啷声,但没有从梯子另一头穿过。第四次,她终于把它从梯档上方扔了过去。她轻轻地把皮带向上推,皮带扣慢慢向下,她终于伸手抓住了它。她把皮带头与另一端固定,形成了一个牢固的皮圈。接着她轻轻拉了拉,然后渐渐加大力度,直到她身体的所有分量几乎都转移到皮带上。她感到一阵无法形容的轻松,斜靠在井壁上,积蓄力量准备向胜利发起最后一轮冲击。就在这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梯档因接缝处朽烂,“咔嚓”一声脱落下来,翻滚着掉进黑暗之中,还险些砸到她的头。落水声从井底沿着井壁传上来,不过花了几秒,可是却像过了好几分钟。

她解开皮带扣,开始再度尝试。上面一栏梯档比刚才的还要高出一英尺,可想而知,要把皮带扣从上面扔过去会有多困难。眼下,即使做这样一次小小的努力也会使她筋疲力尽。她叮嘱自己慢慢来,别着急。这一次不成功,下一次就会更困难。她也不知道自己扔了多少次,皮带扣终于越过那个梯档,朝她的方向滑下来。当它像蛇一样落到她手中时,她发现这次只能勉强将皮带扣上。再上一层的梯档就太高了。如果这一根再断,那就彻底完了。

好在这一次梯挡没有断。最后那半个小时的事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终于抓住了梯子。她把自己牢牢地拴在梯子两边的垂直扶手上,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安全了。只要梯子能经得住,她就不用担心会掉下去。她让自己放松一下,暂时迷糊了一会儿。可是接着,她脑中的那根刚刚放松的弦又绷紧了,重新开始思考起来。她知道没有别人的帮助,就休想移动沉重的木井盖。她伸出双手去推,井盖纹丝不动。由于井盖呈穹隆状,她也无法用肩去顶。她只能依靠外来的帮助,而这要等到天亮才行。即使天亮了,也未必有人来,但她没再多想。早晚会有人来的。只要这样把自己拴牢,就有希望坚持几天,即使失去知觉,仍然有获救的机会。马克兰德小姐知道她在农舍,因为她的东西还在里面。马克兰德小姐会来的。

她开始琢磨怎样才能引起别人注意。如果手上有个足够硬的东西,就能透过木盖边缘的空隙,把它伸出去。她可以把自己拴得紧一些,皮带头的边缘就能用得上。不过她必须等到天亮,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她决定稍事放松,小睡一会儿,等着人来救她。

可是她又感到一阵恐惧。根本不会有人来救她。有人会借着夜色,不声不响、蹑手蹑脚地来到井边,而那人正是杀她的凶手。他不得不回来,这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他先前的袭击出其不意,手段残忍,而且看似愚蠢,但其实很巧妙。其目的就是造成意外事故的假象。今天晚上他还会回来,回来把井盖拿开。等到第二天,或者接下来的某一天,马克兰德小姐会冒冒失失地经过园子,然后发现这一切。谁也无法证明科迪莉亚的死不是意外。她想起了马斯克尔警长的话:“重要的不是你怀疑什么,而是你能证明什么。”可是这一次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吗?一个年轻气盛、容易冲动、好奇心过剩的女子,未经主人同意就擅自住进了这间农舍。显然她是想看看这口井。她把锁砸开,用杀手留在显眼处的绳子拴住井盖,把它拉开。她看见有梯子,就试着向下爬了几档,等下到最后一档的时候,梯子突然断了。即使有人想起来查验指纹,梯子上也只留下了她的,没有别人。这座农舍根本无人光顾,如果要杀她的那个人折回来,被人看见的几率几乎为零。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那个人的脚步声、急促的鼻息声,等着井盖被慢慢打开,然后看清那个人的脸。

这一阵强烈的恐惧过后,科迪莉亚放弃了努力,无可奈何地等待死亡。这坐以待毙的想法甚至让她的内心平静起来。她像一名受害者似的被牢牢地绑在梯子上,幸运地陷入了短暂的昏睡,同时心中祈祷:等凶手回来给她最后一击的时候,只希望自己仍然这样睡着。至于那个人长相如何,她已经没有兴趣知道了。她不愿意为了保命而低三下四地求饶,更不会向吊死马克的凶手乞怜。她知道,那个人是不会放过她的。

但是,科迪莉亚意识到井盖正被慢慢移开。她低着头,光线从头顶上方照进来,上面的缝隙越来越大。接着,她听见一个声音,一个女人急促、充满恐惧的轻声尖叫。

“科迪莉亚!”

她抬起头。

跪在井边的是马克兰德小姐,那张硕大苍白的脸像梦魇中的幽灵悬浮在空中。她看着科迪莉亚,双眼因惊恐而睁得老大。

十分钟后,科迪莉亚有气无力地瘫在炉火边的椅子上。她浑身疼痛不已,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那件薄衬衣黏在她受伤的后背上,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马克兰德小姐点起了壁炉,正在煮咖啡。科迪莉亚可以听见她在小厨房里来回走动的声音,闻到煤油炉的气味,而且很快就闻到了诱人的咖啡香。这些熟悉的场面和声音通常会使人宽慰与舒适,可现在她却只想一个人待着。杀手还会再回来的,他肯定会回来。到时候,她想等在那里见见他。马克兰德小姐端来两只大杯子,把其中一只递到科迪莉亚哆嗦的手上。接着步履笨拙地走到楼上,拿了一件马克的毛衣,把它披在这个科迪莉亚的肩上。这时她的恐惧已经消失,可是却不安得像要与别人分享第一次丢人现眼冒险经历的年轻女孩。她的眼睛大睁着,身体因激动而颤抖。马克兰德小姐在科迪莉亚对面坐下,用满是疑问的锐利目光盯着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必须告诉我。”

科迪莉亚还没有忘记如何思考对策。

“我也不知道。我根本记不得落水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肯定是想看看那口井,结果失足掉进去了。”

“可是还有井盖!井盖是盖着的!”

“我知道。肯定是有人把它盖上了。”

“可是为什么?谁会到这种地方来?”

“我不知道。不过肯定是有人看见,把它盖上了。”她的语气更加温和,“你救了我的命。你怎么会注意到出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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