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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莱附近 1588 年 8 月 6 日至 7 日

当霍华德在维特桑湾<small>① </small>下锚时,正在执行封锁任务的西摩舰队也得到召唤,从西北方向抢风驶来。几个钟头过去,后者的船锚已经紧邻霍华德的旗舰抛入海中,英国舰队愈发强大了,此次加入的 35 艘帆船包括女王的 5 艘盖伦帆船,新造好的“彩虹”号和“先锋”号都位列其中,它们在这些船里性能最为出众。但是当霍华德沿着海峡一路艰难追击时,这支有效战力却正在敦刻尔克和多佛之间的海域上往来巡航,抱着碰运气的心态等待帕尔马出现。

这当然是兵力的浪费,但无论西摩还是女王的那班谋臣都无法对荷兰人完全寄托信任,部分原因在于荷兰联省议会的态度,议员们对于布尔堡谈判的迟迟未决面露愠色,另一部分原因则在于,尽管拿骚的贾斯丁坚决表示自己可以应付帕尔马,但是就西摩几个月来的亲眼所见,荷兰人只是摆出三两艘浅吃水船在近岸游弋,甚至比英国人小心翼翼冒险到达的地方还要离岸更近。从布鲁日到弗拉辛,消息能够飞快穿越敌对双方的阵营,拿骚的贾斯丁因此自感有十足的把握,只要帕尔马决定突袭,他就能及时得到警告。他真挚地盼望帕尔马早日行动。想到可怕的西班牙步兵和他们所向披靡的主帅全部离开陆地,搭乘平底兵船驶入远海,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加让人欢喜的了。阻击他们的地方离岸越远,他们想要回来,不就得游得更远吗?

故而贾斯丁命令自己的舰队藏匿在弗拉辛,或是在斯凯尔特河口的西侧水域巡航,希望如此一来帕尔马会得到假情报,相信荷兰人在海上疏于戒备。孰料被幻象欺骗的却是西摩,让贾斯丁头痛的是,西摩带着充足的兵力沿佛兰德海岸上下巡游,击沉了一打以上疑似属于帕尔马的小型船队。由于贾斯丁的算盘可能让女王觉察到伦敦沦为了荷兰人设下的捕鼠夹上的诱饵,在荷兰政策的幕后制定者们看来,此举当然有失分寸。因此,西摩没有得到任何暗示,对于贾斯丁的心思丝毫不知情,贾斯丁则只能寄希望于西摩会被某一阵风吹走,或是由于一无所获而恹恹而归。在误解造成的僵局下,双方心神俱疲地煎熬了好几个月,与此同时,布尔堡的议和专员还在争吵不休,无敌舰队的消息则全无下文,荷兰人和英国人已经开始表现出盟友之间惯有的状态,怀着与日俱增的恼怒和狐疑彼此抱怨。

真实危险的到来让互相抱怨的双方最终缄口。贾斯丁得到通报,无敌舰队已经离开利泽德半岛,帕尔马的部队在沉寂了数月之后也蓦地恢复了生机;不久,虽然两支舰队一再发生冲突,无敌舰队却还是能够沿海峡一路而上。无论在远离海岸的地方将帕尔马一网打尽的想法有多么诱人,只要尚未落败的西班牙无敌舰队还随时有可能在同一片海域上出现,对于这种想法就一刻也不应予以考虑。在无敌舰队被赶走之前,任何从陆地上突围的企图都必须被立时制止。荷兰的战船正是为了完成这个任务而打造的,因此拿骚的贾斯丁丝毫没有困扰,立即带领他认为完成任务需要的全部船只,经过敦刻尔克一路南下。在西摩启航前去与霍华德会合之前,荷兰人已经接手了他们的海域,只是还没有人将此事禀报给霍华德。

那个周日的早上,当英国舰队指挥官挂起旗帜召开会议时,有更为紧急的事情需要商谈。加莱距离敦刻尔克只有不到 30 英里。帕尔马和梅迪纳·西多尼亚已经联系上对方,或者说眼看即将联系上。很明显,无敌舰队打算继续在此地停泊,等候帕尔马一切就绪,等待有利的风向和天气到来。英国的船长们对于帕尔马的海上力量还摸不着头脑;他们不知道帕尔马能否凭借小型船队冲出海面,如果他成功了,本方的作战任务又会在多大程度上变得愈发棘手,但不管怎样,他们并不愿意面对这样的风险。如果说西班牙人现在的锚地并不安全,那么他们自己停泊的地方也并不更加让人安心,他们心中确信,假如自己被驱逐到下风岸的某个地方,那里一定不是友善之地。到目前为止,加莱的总督古尔丹还没有对英格兰海军大臣的出现表示任何官方性质的关切,但是已经有人看见一些小艇来回出入于总督的城堡和“圣马丁”号之间。人们相信,古尔丹对神圣同盟持同情态度,当然,既然法国国王已经败在吉斯手下,除胡格诺派之外的所有法国人必然都应被列入潜在的敌人之列,并不比西班牙人的附庸好到哪儿去。舟楫在无敌舰队和海岸之间穿梭,所暗示的信息不言自明,一场为英国人准备的梦魇正在酝酿之中。事情逐渐清楚起来,在梅迪纳·西多尼亚或是与法国长官或是与帕尔马联合行动之前,最好能够逼迫无敌舰队驶离加莱。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只有一个办法:用引火船火攻。

前一天晚上抛锚时,温特已经看出了这一点,也许舰队中每一位经验老到的军官也都已经看出了这一点。新来的西摩爵士、威廉·温特爵士、亨利·帕尔默爵士都对停泊在加莱悬崖之下的那支可怕力量印象深刻,他们受到的触动并不亚于已经与之交过手的船长们。没有人再想上前与西班牙人近身较量一番,或是认为拿火炮轰击对方还能带来多大的益处,所以会议上的大部分时间肯定都被用来讨论获得引火船的方法和途径了。会议做出的第一个决定是委派亨利·帕尔默搭乘一艘轻帆船,前往多佛索要船舶和易燃物,不过直到亨利已经带着任务启程之后,一些更为大胆和明智的意见才在会议上占据上风。等待多佛的船舶到来意味着进攻最早也要等到周一才能付诸实施,这样的话,就要白白错过一次由喷薄激荡的潮汐流和从东南偏南方向渐起的强风同时出现所带来的良机。最合适的时机就在今夜,就是周日的这个晚上。德雷克主动提供了自己的一艘船,那是 200 吨的来自普利茅斯的“托马斯”号,霍金斯也奉献出了他的一艘船,随着热情的高涨,又有 6 艘加入进来,其中最小的一艘有 90 吨,剩下的则在 150 吨到 200 吨之间。由这些船舶组成的引火船队足以对付庞大的无敌舰队了,船长们于是各自散去,开始着手准备工作,用手头所有可用的引火物资塞满船体。船员们当然拿走了自己的衣物,水桶和货物也大都被一一搬离,不过在一位船长事后给国库递交的清单上,罗列了数量惊人的黄油、牛肉和饼干,它们全都留在船上化为了灰烬。桅桁、风帆和索具全都留在了船上,因为人们希望这些船只能够扯满了帆全速逼近敌方的锚地,此外,所有船只的火炮也都留在了船上,双倍填充了弹药,等到火焰使其变得足够滚烫时就会爆炸,即使不能彻底摧毁敌军,也会平添几分威慑。这些引火船是匆忙间组装起来的攻敌武器。说来也奇怪,沿岸各地竟然连一艘引火船也未曾事先准备。尽管这项工作被勒令以最快速度完成,但似乎所有奇思巧智能够想到的东西,或是舰队能够提供的物资都没有被落下。

若能知晓那些在“圣马丁”号附近往来徘徊的小艇的真实意图,霍华德想必会备受鼓舞。古尔丹之所以派去小舟,只是为了回应来使,给公爵送上答复,主要内容不过是些冷冰冰的警告:无敌舰队的锚地毫无遮蔽、非常危险——公爵已经从领航员那儿获知了这些情况——最好不要在那里过久停留。为表迎迓,古尔丹还送来一小份水果,给公爵本人专门提供了点心,但是它们远远不能打消警告带来的阵阵寒意。加莱离沙特尔路途遥远,就像那年夏天法国的众多地方官一样,古尔丹一直在思量国王和吉斯公爵言归于好的可能性会有几分,他们都在骑墙观望,等着看究竟结果若何。不管怎样,他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始终保持正确的中立态度。他的确曾经许可无敌舰队的司膳官员随意采购沿岸供应的新鲜食物,英国人看到的那些小艇的大部分活动可能跟这项许可有关,但是我们并没有理由认定,他不会对霍华德提出的要求报以相似的恩惠。霍华德及其他与会人员认定法国人是自己的对头,但是单就加莱总督本人而言,他们并没有确凿无疑的证据。

倘能获知梅迪纳·西多尼亚给帕尔马送去的信函上的内容,霍华德必然会再次精神为之一振。公爵几乎刚一抛锚便立马差人前去面见帕尔马,提醒他虽然自己频频去信、日催夜催,却已经一连几个礼拜没有得到片纸只字。他继续补充道:“我已经在此地抛锚,距离前方的加莱只有两里格,但敌人的舰队就在我的侧翼。他们可以随时向我开炮,我却无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果您能送来 40 或 50 艘平底快船,凭借您的襄助,我将有能力在这里自保,直到您做好开拔的准备。”

平底快船指的是那些航速快、吃水浅的小型战船,在尼德兰起义的早年岁月里,“海上乞丐”<small>② </small>正是使用这种船只在海峡上制造了恐慌,自那以后,这种船便被造反的荷兰人用来掌控自己的近岸水域。平底快船恰恰是帕尔马匮缺的资源。就眼下而言,不消说拿不出 40 或 50 艘这类船只增援无敌舰队,就算海上没有人尝试阻止他的行动,他可以派遣出海的平底快船也凑不齐一打。他拥有的所谓“舰队”停泊在敦刻尔克和尼乌波特,几乎全由运河舟艇组成,这些船甚至没有桅杆、风帆和火炮。它们中的多数是平底造型,两端都可用作船头,甲板是露天的,本为运输牛群而造,在帕尔马看来,这些船已经足够在最有利的天气状况下将步兵运至海峡对岸的马尔盖特,当然,那样的话他得将自己的手下像牛群一样塞得紧紧实实。至于哪里有平底快船,帕尔马知道它们可能正在敦刻尔克和奥斯滕德之间来回游走,那是拿骚的贾斯丁的强悍小船,面对佛兰德海岸凶险的沙洲和浅滩,宛如小顽童在自家的游乐场上一般,驾轻就熟、不可一世。

甚至迟至 8 月 6 日星期六晚上,对于帕尔马无力施援的状况,梅迪纳·西多尼亚应该还一无所知。奇怪的是,从那时起,多数书写这一段历史的人都假定,在“酿成战败的致命误解”中,首要之因在于梅迪纳·西多尼亚,他或是出于恐慌,或是出于愚蠢,始终拒绝接受明摆着的事实。然而再没有比这种论调更加站不住脚的了。梅迪纳·西多尼亚也许在战役指挥中犯过错,但他并不是蠢汉。此外,无论是何种因素影响了他的决策,就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其中绝不包括恐慌。帕尔马的确足够清楚地向他人概述了自己的处境,但梅迪纳·西多尼亚不在此列。帕尔马在整个 1587 年频繁给腓力去信,又在 1588 年 1 月再次重复和强调,除非无敌舰队能够保护他们免遭敌军侵袭,否则他的驳船无法冒险出海。4 月份时他又向马德里派去两位使节,呼吁在计划面临重重困难的当下理应推迟行动,不妨与英国人媾和,以便给自己一个征服瓦尔赫伦岛和弗拉辛的深水港口的机会。当腓力拒绝改变计划时,两位使节中的一位、未来的历史学家路易斯·卡布雷拉·德·科尔多巴根据自己的记述,揭示了难题的症结所在。据他回忆,他曾禀告国王:“陛下请看,帕尔马公爵的船只想要与无敌舰队会合几无可能。西班牙盖伦帆船吃水 25 到 30 英尺,然而遍观敦刻尔克的周边水域,在离岸几里格的范围内,他们将找不到任何水深达标的锚地。敌军船舶的吃水线要浅得多,因而能够随意选择地点安全停靠,对想要闯出敦刻尔克的一鱼一鸟布下天罗地网。既然佛兰德的驳船与无敌舰队的相会是全盘计划的肯綮之处,而这一点根本无法达成,那何不暂时收手,以免徒耗时间、浪费国帑?”

当然,这段话是卡布雷拉·德·科尔多巴在整件事之后的某个时刻写下的,在腓力面前,他恐怕既不会如此措辞唐突,也不至于具有这等先见之明。但即便如此,也一定曾经有人屡次三番向腓力禀告过相同的内容,否则才是咄咄怪事呢。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更加古怪。在双方屈指可数的正式交流中,很可能帕尔马公爵没有向梅迪纳·西多尼亚公爵坦承他的所有难处,在提到自己的海军兵力时,他应该用上了华美而含混的辞令,使梅迪纳·西多尼亚及其部下得出了错误的结论。然而腓力对于帕尔马的海军劣势必然有十分准确的认知。自梅迪纳·西多尼亚在里斯本接过舰队指挥权伊始,至败局已定、腓力的指示和建议早已无补于事为止,在所有那些国王写给公爵的冗长而巨细无遗的谆谆嘱托中,为什么从未提及这道居于核心地位又至关紧要的难题?诚然,他曾提醒自己的总司令远离敦刻尔克附近的险恶海岸。然而他又一再告诉梅迪纳·西多尼亚要与帕尔马在海上会合,或是在“马尔盖特角附近”晤面。这里暗含的意思清晰明了:帕尔马无法应对的只是英国盖伦帆船,至于荷兰人的平底快船则完全不在话下。这就难怪梅迪纳·西多尼亚公爵接连派出的信使在看到尼乌波特和敦刻尔克的真实景象后会感到震惊。

周日清晨,梅迪纳·西多尼亚第一次隐约意识到灾祸即将来临。破晓后不久,堂罗德里格·特略的轻帆船向舰队驶来,两周前他被派去向帕尔马通报无敌舰队的行程,当时大军已经来到韦桑岛的纬度。堂罗德里格在布鲁日面见了帕尔马,他携带的信件涵盖了公爵的全部信息。帕尔马在回信中写到,他为无敌舰队的安全抵达感到高兴,并许诺一切事项将在接下来的六天内准备停当,一旦良机闪现,他会立刻发动突袭。可是当堂罗德里格昨晚驶离敦刻尔克时,仍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帕尔马将会到来,他在尼乌波特和敦刻尔克看到的船只全都小得可怜,它们不过是些空荡荡的平底船,没有帆桅和火炮,也没有装载货物。不花上两周的时间来准备,堂罗德里格看不出这些船只如何能够派上用场。

在事情的整个经过中,帕尔马的行为多少让人感到有些怪异。显然,他已经发现驳船的准备进度令人沮丧,敦刻尔克的平底快船建造工作甚至更加不如人意。木匠和造船工动作迟缓,令人气恼,无论什么时候,一旦薪酬发放得迟缓了些,他们就会干脆撂挑子不干。上好的木材里总是掺杂了腐烂的木料和泛绿的板材,大量驳船不得不再次拆卸、重建,许多造好的平底快船被证明毫无用处,在运载实验中,一批驳船刚入水便转眼沉入运河,船员们一个个淹到了脖颈。即使手中有钱,仓促间也很难找到适合平底快船的加农炮,也不可能凑齐那么多有经验的水手。其实,帕尔马曾经多次面对过与之类似的困难,通过威胁、奖赏和哄骗,凭借随机应变、不知疲倦的辛勤工作以及事必躬亲所起到的激励作用,此前的难题总能被各个击破。然而这一回,他却放任准备工作进展缓慢。纪律和监督逐渐废弛,慢如蜗牛的造船速度更是一缓再缓。无敌舰队出现在海峡上的新闻曾一度激起了几分工作热情,但似乎也没有什么成效。帕尔马虽然下达了必要的命令,但直到 8 日周一下午,他才从布鲁日动身,迟至周一和周二,他才无济于事地加快了装载工作的速率。

敦刻尔克的周二之夜笼罩着暴风雨,眼前的一幕在此情此景下显得极不真实。这一艘平底快船没有火炮和桅杆,另一艘未曾配备活动索具,还有一艘早已进水,横向倾倒在运河的烂泥里;一些驳船还未经过防水处理,这会儿已经开始漏水,另一些在装货的那一分钟已经裂开了缝,士兵们像成袋的小麦一样被扔进其他可靠的驳船,当他们听到有人指望这些仅仅状如棺材的木盒儿出海时,都满心怀疑地笑出声来。夜幕降临,装载工作在火炬的照明下继续进行,帕尔马在一旁候立,面色苍白,无动于衷,越来越多的水手被塞进驳船,虽然此刻的敦刻尔克沙洲上正怒涛激荡、碎浪如雪,而且吃了败仗的无敌舰队已经顺风驶过(如果帕尔马对此全然不晓的话就太不可思议了),已经在下风向几里格之外了。

目睹这一幕的人们会产生一种感觉,这位伟大的军官大约是在装模作样,他纯粹是为了摆出一系列以供记录在案的姿态。卡布雷拉·德·科尔多巴在谈及帕尔马上一周的所作所为时说:“他表现得好像自己并不相信无敌舰队到来的消息是真的。”也许,帕尔马内心相信的与卡布雷拉·德·科尔多巴几个月前说与腓力的那番话如出一辙。即使无敌舰队摧毁了英国海军,只要荷兰人依旧躲在浅滩里,便终究无法对他们造成杀伤。即使帕尔马所拥有的适合执行任务的武装平底快船不止可怜的十余艘,而是哪怕 100 艘,也只能每次放一艘船入海,拿骚的贾斯丁完全能够在平底快船出现的一刹那当即将之击沉,直到整条水道最后堵满船骸碎片为止。假如帕尔马能以铁石心肠般的冷静来面对计划的失败,那也许只是因为他早在很久之前就预见到了注定中的失败。

敦刻尔克那古怪的一幕是在周二晚间上演的。上周日的清晨,甚至在得到了罗德里格·特略的消息后,梅迪纳·西多尼亚仍旧拒绝相信计划无望实施。他催促有条件的所有船只灌满水桶,白费力气地向古尔丹借调实心弹,又向帕尔马派出了一连串信使,后者一个个全都用说理、恳请和劝告武装了起来。波特兰角附近的战事结束后,梅迪纳·西多尼亚已经发现,即使本方握有风向优势也无法靠近英国人,自那以后他就在说服自己,为了胜利,他需要的全部筹码是一支足以补充本方重型战舰不足之处的轻快作战舰队,他相信帕尔马麾下就有这样一支舰队。只要帕尔马能够被这样的构想说服,确定出兵,合兵一处的他们就能在海上横扫英军。

与此同时,他的心中还藏有其他的忧虑。如果英国人开始炮击自己,由于可供盖伦帆船的大炮使用的弹药少之又少,他将不敢回击,那样要不了多久英国人就会认识到他的无助,并随之逼近到能置无敌舰队于死地的射程范围。但他面临的最严峻的危险还不是这些。英国人正处在他的上风向,一股强劲的海流又正涌向多佛海峡,这使得锚地由于船体彼此牢牢紧靠,刚好处于最适合火攻的位置。对于一支由木船组成的舰队来说,所有危险中居于首位的非火莫属;它们的风帆、涂了焦油的缆索、晒干了的甲板和桅桁,都可以立刻着火,而整条船上几乎没有什么地方是不能燃烧的。但是,令公爵感到忧心的还不是普通的引火船,而是更加可怕的东西,这不是没有理由的。如果说腓力曾经提醒过他的话,那么国王肯定已多次向他提起,英国人正在准备许多奇怪的火焰发射器和邪恶的发明。某种程度上,这份警报是由爱德华·斯塔福德爵士透过他在巴黎与门多萨的接触而发起的心理战导致的结果。但支撑这个说法的至少还有一则确凿的事实,梅迪纳·西多尼亚以为只有自己知道,但实际上这在全军上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事实的内容关乎“安特卫普地狱燃烧者”的发明人,他的发明堪称人类迄今所使用过的最可怕的武器,那些引火船实为巨型炸弹,在一次爆炸中殒命的人数也许比一场大战的阵亡人数还要多,着火的船骸碎片甚至会铺天盖地地坠落到方圆一英里以外。据说,这些伪装炸弹的设计者意大利工程师贾姆贝利<small>③ </small>眼下就待在英格兰,为伊丽莎白女王工作。贾姆贝利的真实境况的确与传闻一致。但这一刻他对西班牙人毫无威胁,他正忙于鼓吹一项不切实际的狂想,打算在格雷夫森德将泰晤士河用一道水栅封闭起来。在这场针对无敌舰队的战役中,他唯一能为英国人提供的有效武器只是自己的可怖名声。而这已然足够。

怀揣着对于古怪的火焰发射器的担心,梅迪纳·西多尼亚有所警觉地注意到了周日下午加入霍华德的众多新船只。对方其实只是些无害的补给船,但在公爵眼中,那也许便是贾姆贝利设计的伪装炸弹,它们最终还是来了。面对这一切,他所能做的并不多。他命令一众配备了抓钩的轻帆船和其他舰载艇组成屏护部队,前去捕捉引火船,将之拖引到岸边。他又派人传话给舰队官兵,一场由引火船发动的袭击即将到来,但是屏护部队会妥善应对敌人的进攻。只要屏护部队还在执行任务,众船就不得擅离岗位。不过,假使某些引火船届时突破了防线,舰队要立刻松开锚索并为锚索设置浮标,然后出海,让引火船随着海浪漂向近岸。舰队还要及早回到原地再次抛锚,以便在破晓之前争取到些许机会,拾起那些仍旧留在锚地的浮标。以上就是刚刚进入这个令人心神不宁的夜晚时发生的事情。

直到午夜将至,一切依然如故,仅有的变化在于渐起的南风以及月影前疾走的流云,这预示了一个狂风大作的早晨。紧接着,从英国舰队的外围亮起了灯笼。不,那不是灯笼,而是火焰;只见 2 团、6 团,直至 8 团烈焰向前迅猛直冲,越发放射出夺目的光,到最后,锚地的西班牙哨兵们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 8 艘高桅横帆船正张开满帆,伴随着爬上索具的火势,借助风力和海浪朝着自己径直袭来。引火船保持完美的队列向前行进,相邻两船彼此之间如此贴近,设若那些火势窜天的甲板上能够待得下人,相邻两艘船上的两位长枪兵甚至可以探出身子,递出长枪,让枪尖在两船中央的水花之上铿锵碰撞。哨兵们还能看到火焰映衬下的黑斑,那是屏护部队的轻帆船正在逼近引火船只。

这是生死存亡的一刻。双方舰队本来便停靠得如此接近,以至于轻帆船不得不冒着敌军的炮火工作,引火船的队列十分紧凑,轻帆船想要对付它们只有一种办法——扣住船尾,一次一对拖出队列。这些着火的怪兽可不是填满了树枝和稻草、用船桨推动的捕鱼小船。在强风、大潮和海峡洋流的联合驱动下,队列的行进是如此之快,只需要几分钟就能走完全部路程,要用抓钩控制住来船,使它们回旋并被拖至海滩,决计是一桩驾船技艺上的壮举,需要同时具备勇气、膂力和刹那间的敏捷判断。第一对轻帆船显然足够聪敏地执行了操作,因为第二天清早,这两艘被拖开的引火船躺在了远离西班牙人锚地的海滩上,只剩下焦糊的肋材在闷烧。然而,几秒钟后,当第二对轻帆船才刚刚就位,站在船头的水手想必正准备掷出他们的抓钩时,填充了双倍弹药的火炮近乎达到了白热状态,随之接连走火,将炮弹随机射往周边水域,火炮在后坐力的作用下溅起喷泉般的火花,被风吹散到周边的各艘小艇上。受了惊吓的各条轻帆船赶紧转向闪避,于是场面霎时大乱,正是在这一刻,6 艘余下的引火船逼近了锚泊的无敌舰队,船上火炮爆炸的巨响震耳欲聋,压过了烈火的咆哮,喷泉般四溅的火星高高地冲向了天际。疑云已然散尽。就在这里,致命的安特卫普地狱燃烧者再度现身了。

<hr/><blockquote>① 维特桑湾(Whitsand Bay),康沃尔郡东南部海湾,在雷姆岬的西侧。</blockquote><blockquote>② “海上乞丐”(Sea Beggars),荷兰起义军对自己的戏称,因起义贵族曾表示为了国家的事业宁愿沦为乞丐而有此说。</blockquote><blockquote>③ 贾姆贝利(Federigo Giambelli),意大利军事工程师,从 16 世纪末至 17 世纪初先后为西班牙、西属尼德兰和英格兰服务。</blockquo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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