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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头靠在理查德肩上,他在我耳朵上方低声说:“伦敦,伦敦,伦敦,我爱你,我多么爱你啊,伦敦我的爱人。”

说到幸福,还有什么要多说的呢!

我们在里士满找到一家酒吧,吃了许多馅饼和土豆色拉,他说:“你有个特点,就是从来不操心节食的事。”

“我并没有发胖。”我说。然后不得不又加了一句:“但话又说回来,我得节食了,因为我胖了些,比起……”我正打算要说,比起拍那张照片的时候,但是哪怕只是提起那张照片都显得很危险。然而他从最上面的衣服口袋里掏出照片,肯定是他那天早上就放进去的,照片上的姑娘躺在漆成墨绿色的酒吧桌子上,和我们一同置身于一株繁花盛开的栗树斑驳的树影之下。我知道他如此敏捷地拿出照片,摆放在那儿,是为了—可以这么说—为了消除照片带来的冲击力,让她构成不了危害。但我看着那苗条漂亮的女孩,她凹凸有致,就像吉尔一样,我说:“我结实了不少。”他又把照片放回口袋,用他那棕褐色的手覆在口袋上做出保护的姿势,还微微一笑。但就在那一刹那,他的微笑消失了,他的脸庞,紧接着是他的身体,都因为忧虑几近扭曲变形了。我朝四下张望,看见他的女儿凯瑟琳慢吞吞地走过了酒吧,不过并没有朝我们看过来。我们一起注视着她,目送她渐行渐远,走进一条栗树林立的马路。

“怎么回事啊?”我不得不问。

“我之前离开伦敦一个多星期,我告诉了她—如实说了—我都在做什么,但她怀疑我其实和你在一起。”

“我倒希望是这样呢。”

我又免不了要知道些什么了,他也明白,犹豫了一下,对我说:“我母亲年纪很大,快九十了。她一直都一个人住,自己应付过日子。现在她不行了。我给她找了家养老院,就养老院这种地方的普遍情况来看,条件不算差。她还是能保持点尊严的,会有单独的房间。她不愿意住进去,但知道也只能这样了。”听他说完以后,我们沉默了好一阵子。他进一步解释:“如果她和我们住一起,情况也不见得更好,没有人可以好好照料她,我们俩都要全天上班。”

这么多信息超过了我能接受的范围,或者是我意愿的限度,我感到自己全身上下都在抗拒:不,不,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他看出来了,朝我一伸手,自己站起身的时候把我也一块儿拉了起来。我们走出酒吧的花园到了街上,看见就在街道的尽头处,凯瑟琳转身往回走了。我们快步朝反方向走去,穿过里士满一座座葱翠繁茂的夏日花园,里头穿着比基尼、清凉的夏日衣裙和短裤的人比比皆是,随处可见猫猫狗狗和小孩儿,盛夏时节的花草树木令人目不暇接。英国的夏天总是游移不定又偷工减料的,在我们身边逗留的时候,它说,你们担心什么呢,这就是夏天了,我不好好的在这儿吗?—但接着就一笑了之,消失不见了。可能要过上几年,才又回来。难怪我们总谈论天气,考虑天气,深受天气的困扰。在风景如画的英国,在这每一小时都难得和前一个小时相同的地方,天气真是一出好戏,堪称庆典,简直就是免费的演出。然而今天却自始至终都是夏天,一个小时接一个小时,我们悠然地踱步,热乎乎的手牵在一起,走进公园去,漫步在丰美的草地上。和我们一样悠然自得的,还有那曾经让平民和国王都得以果腹的鹿群,如今它们都像后宫佳丽似的,住在特别的栖息地,因为数量稀少而倍受宠爱。我们走啊走,我和往常一样穿着极其不合时宜的科特·盖格[21]时装鞋,但是穿这样的鞋让我很有安全感,我结实的双脚有力地踩在厚厚的丛生草上,手由着理查德紧紧攥着。在炎热的金黄阳光照耀下,他俨然是一头黄褐色的狮子。我们整整走了公园一个纵深,又绕了一圈,记得我们没怎么说话,只是微笑着,感受生活在我们相连的手中流淌。

到了傍晚七点,我们已经走完好大一圈,回到成片的房屋和花园,人们还在那里懒散地闲荡和玩乐,享受夏日的美好。人们三五成群,待在街道两旁的树下无所事事。我们又找了一家酒吧,屋子背后还有个小花园。那时我们已经饿了,吃了牛排、色拉、苹果派和冰淇淋,喝了不少红酒。我们似乎止不住微笑,也无法不深情凝视对方。看着他的脸颊,我的两眼就像是双手一般,可以觉察到他凉凉的皮肤略微潮湿,而他浅棕色的眼睫毛轻触着我的手指头,还能感受到他衣服下面的身体有多么强壮又充满活力,因为他已经脱掉了外套,只穿蓝色衬衫。我也能感觉到他的注视,像在抚摸着我的脸庞以及我的手臂。我的脸庞和手臂都无遮无挡,虽说我原本想过是不是该这样袒露着,但是因为他的眼睛仿佛在那里找到了乐趣,于是我感到非常满足。

酒吧的花园里挤满了人,正好成了我们悠然独处的背景。花园边上是一排高高的玫瑰花篱,那里种了好几种玫瑰花,白玫瑰、红玫瑰、粉玫瑰,香气扑鼻。随着暮色降临,玫瑰在黑暗中团团簇簇,变得模糊不清。后来灯亮了起来,我们又走到河边,等待船的到来。我们一起坐在最靠前的长椅上,在河岸夹道的灯光中顺流而下。天气酷热难耐,我们都袒露着手臂,他的手贴着我肩膀的肌肤。

我们在西敏市下了船,看见凯瑟琳在前面的人群中。她之前肯定也在船上,只是不为我们所知而已,说不定还坐在我们附近。她可能跟踪了我们一整天,我们在里士满公园漫步的时候,她其实远远地跟着。她没有回过头来看我们;我们没有快步跟上她,也没有放慢脚步避开她。

现在,我已经能经常看到她了,但我觉得自己还没有看清她的模样,想必她正常情况下聚精会神的时候看起来没那么强势,没那么咄咄逼人吧。大概理查德察觉到我在想什么了,他轻声说:“没什么理由能让你相信这一点,不过凯瑟琳其实非常通情达理,非常讨人喜欢。”

这话什么意思?通常人们说到某个人“通情达理”又“讨人喜欢”,言下之意是一种安慰。在我看来,这姑娘只要一怀疑我们俩可能在约会,就来跟踪我们,可我们往往根本就没见面。她到底想怎么样呢?

我们朝查令十字车站走的时候,我想着,或许我们应该索性追上她,说,凯瑟琳,我们见个面!—好让这一切画上句号。但我和理查德的约会却是无法画上句号的,而这个句号大概才是她这个通情达理又讨人喜欢的间谍想要的吧。

见她走进地铁站,我们继续向前走到河岸街,朝北走到苏荷区,到了那里,我们突然间被许多情趣用品店和性爱表演包围了,这让我们的情绪相当不快,几乎是落荒而逃。“你总是说英格兰,英格兰,”我听见自己的语气激烈,悲伤中带着愤怒,“可这也是现在的英格兰。”

“好吧,好吧,”他说,“但我们别……”

多少次了,为了多少事情,我们要么直接说出这样的话,要么话中暗含类似的弦外之音,“好吧,但我们别……”

分别的时候,他说:“我估计明天没法把你从办公室里拉出来吧?”

我知道做不到,却又受不了把话说死了,于是说:“给我打电话—早点打。我会尽量安排。”

我们把火热的脸颊贴在一起,微笑着道了别。

现在我坐在这儿,在我的卧室里,我自己非常喜欢而他却说不像我的房间里,写着这些话。我是否捕捉到了我们共度的这一天的点点滴滴?即便面临凯瑟琳电闪雷鸣的威胁,这一天也依然如此完美。

我到家的时候,凯特不在。我松了一口气—她真是个负担,即便她什么都不做,只是悄无声息地坐在沙发上,沉浸在她那个吵闹的世界里。她似乎沉重地压在空气里,沉重地压住我。于是我下意识地感到不安,开始审慎地想:或许这意味着她变得稍微能自立了,有点大人样了。她鬼鬼祟祟地进来,独自偷着乐。我不打算问她都做什么了,她也没打算告诉我,尽管她胜利般地瞟了我好几眼。

我一直提醒自己,她十九岁,是大人了,尽管我这是自欺欺人,因为她没一点大人的样子。

她给自己做了个三明治,煮了咖啡,用不着我叫就自觉地去泡澡了。可能她克服了—管她到底是什么问题。

不过我不在乎,今晚不在乎。我穿着白色的棉睡衣,坐在这里远眺夜空。尽管万里无云,没有东西能够反射伦敦的流光溢彩,可是夜空还是亮闪闪的。伦敦可曾黯淡过?我们的天空可曾缺少过光亮?我想不曾有吧。

周三是主编部会议日,但是主编部能来开会的只有吉尔和我。菲丽丝在生孩子,要进行催产。吉尔一整天都为此火冒三丈—看来我姐姐并不赞成催产,也已经通过四次成功的斗争,得以自己生孩子。医生们告诉查理,说菲丽丝“年纪太大”,顺其自然分娩的话不保险。查理对这一切都言听计从。“正合他的意。”吉尔嚷嚷道,痛苦沮丧得不成样子。我多么频繁地在吉尔身上听见这些家庭大战的猛烈回响啊!

显而易见,主编部亟须扩大。我先是继续兼职过来上班,而后来自外部的压力和我自己内在的兴趣又把我拉了回来。菲丽丝要休三个月的产假,享受初为人母的快乐。吉尔尽管是无价之宝,是老天重赏的恩典,但毕竟过于年轻,而且我知道有关于裙带关系的窃窃议论。今天,我在疯狂工作之余,还评估了《莉莉丝》每一个有灵气、有天赋的人,还得有雄心壮志才行。真是奇怪,拥有雄心壮志的人少之又少,那么多人都满足于现状。

在这一过程中,浮现出了两个很有趣的要点,其中有一点经吉尔提醒我才注意到。她问我,为什么一说到要火线提拔候选人,我就只提女性呢?这问题的确叫我吃了一惊。没错,我确实是把《莉莉丝》看作女人掌控的天下,虽然还有个查理。于是我在脑海里细细历数了一遍所有男性。制作部有个名叫亨利的小伙子,人非常机灵,反应很快,又胸怀大志。尽管我得和自己的心不甘情不愿作斗争:浮上表面的问题就是,在聪明女性面临这么少的就业机会的情况下,何必把机会浪费在男人身上,哪怕就那么一次?在我纠结的时候,吉尔观察着我,当然也没停下她手头的工作。

“怎么样?”她最后发问。我说:“我会给他这个机会,不给他的话有失公允。”听我这么一说,她胜利般地笑了:“你这话,换了妈妈也会这么说,而且一字不差。”

理查德大概十点左右打来了电话,我只能说我没法离开办公室,即便是吃个午饭也不行。窗外阳光灿烂夺目。

一下午狂热工作到一半,电话声此起彼伏,其中有个电话是乔伊丝打来的。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从纽约打的,但其实不然,她现在人在伦敦。她的声音没变,慢条斯理的,声线低沉。我们以前曾经开玩笑,说她是吉卜赛人的声音,充满了命运感。但是现在她的发音有点美国化了,高低音和音域听起来会让人觉得是离开了故土,不得不对比自己的发音和所听到的种种发音的异同之处,因而发生了变化。我马上可以断定乔伊丝决意不带上美国口音,以此作为原则问题,她聆听自己的声音,严密监控每一点抑扬变化。

“怎么样?”传来的这个声音曾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她拿来逗弄我的那些回忆,总体说来我总是拒之门外,“还有老家伙《莉莉丝》情况怎么样了?”

过去乔伊丝不会说这么粗俗的话,不过我明白这只是她的新风格,可能甚至是她的防线,用来抵挡多余的回忆。她和我的感受相似,虽然我们分处伦敦不同的位置,她这时候在汉默史密斯,据她说,她所在的房间能俯瞰天鹅悠游河上。

“这个老东西。”我说,“听到你的声音非常高兴。乔伊丝,我刚有了个绝妙的主意。你为什么不回这里来工作?我们需要你。”

一阵沉默。我甚至满怀希望,以为她可能一直等着我开这个口。

“你一点也没变,简娜,”她说,“我丈夫怎么办?我活蹦乱跳的宝贝们怎么办?”

“他们现在肯定都是大人了吧。”

“有时候我是这么觉得,可有时候又不是。”

我想到凯特,所以不吭声了。

“那我有机会见你吗?”我问。

“我在想明天晚上可以吗?”

理查德说过他明天可能有空,所以我差点要说不行,接着一想,乔伊丝是我的朋友,多年来最亲近的人,如今……于是,我说:“行。不过我就不请你到我家了,有几方面原因……”

“那我们在餐馆里舒舒服服地待一晚。我现在已经人生地不熟了,去哪家好?”

我打算提议附近那家印度餐厅,再想了想,不行,离家太近,想到的又是凯特的问题,于是我说:“贝尔托雷利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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