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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尔库特:早在1965年和我爸爸一起在库尔泰佩圈下的那块地皮上,去世的穆斯塔法叔叔只盖起了一个单开间。即使麦夫鲁特来城里帮助他爸爸,他们也没能多做些什么,却早已筋疲力尽了。而我们在杜特泰佩的地皮上,一开始就盖起了两间房。我爸爸像在村里那样,在院子里种上了白杨树,如果你现在从希什利望去,兴许就能看见。我妈妈也搬来杜特泰佩后,1969年我们在一夜间又盖起了一间漂亮的屋子,随后又加盖了一间我住在里面听赛马消息的房间。1978年我和维蒂哈结婚时,我们又加盖了带浴室的一大间、外加客房。我们的家就这样一点一点扩大,跟皇宫一样。在我们的皇宫院子里,自己长出了两棵桑树和一棵无花果树。我们还加高了院墙,装上了铁门。

六年前,感谢真主,我们的生意一帆风顺,就像这些山头上所有人一样,我们也依仗地契(我们也有地契了),在所有房间上面又加盖了一层。为了不让我妈从早到晚牵挂维蒂哈去了哪里,孩子们回家没有,我们把楼梯建在了外面。一开始,爸妈和苏莱曼兴致勃勃地搬去了楼上,因为楼上的房间更新、视野也更好。但后来,爸妈说爬楼梯太麻烦,本来这里就太大、太空、太冷、我们太孤单,重又搬回楼下。我就在楼上,按照维蒂哈的意思,装了最新最贵的浴缸,贴了蓝色瓷砖,可还是没能摆脱维蒂哈的絮叨,她总说“咱们搬去城里吧”。无论我怎么说,“这里也是城里,这里也是伊斯坦布尔。”维蒂哈就是听不进去。在希什利的高中里,一些富人野种取笑博兹库尔特和图兰住在一夜屋里。“我爸妈不会去希什利,他们不可能舍得放下微风习习的院子、杂货店、母鸡和树木。”我说,“难道咱们要把他们孤零零地留在这里吗?”

维蒂哈不时也会抱怨我总是晚回家,有时根本不回家,出差一走就是十天。她像希什利办公室里那个染了金发的斗鸡眼女人那样,没完没了地絮叨。

是的,有时我十天半个月不回家,但不是为了工地上的事,我们去了阿塞拜疆。以前搞运动的塔勒克和其他民族主义者以及突厥主义者朋友说,“国家把这么神圣的任务交给我们,可一分钱也没有。”安卡拉说,你们去问私企要赞助。突厥主义者希望我帮忙,难道我会说不吗。尽管共产主义在苏联终结了,但阿利耶夫总统本人是克格勃出身,前苏联共产党中央政治局委员。他是所谓的突厥人,依然试图把突厥人拴在俄罗斯人的尾巴上。在巴库,我们和军阀们举行了秘密会议。埃利奇别伊赢得了多数高贵的阿塞拜疆人民(其实全都是突厥人,但混进了俄罗斯人和波斯人)的选票,当选为阿塞拜疆第一任民选总统,但却被一次克格勃方式的军事政变赶下了台,一生气回了农村老家。对于在和亚美尼亚的战争中出卖国家的叛徒、无能的人,以及发动军事政变推翻自己的俄罗斯间谍,埃利奇别伊对他们深恶痛绝。他以为我们是俄罗斯间谍,因此不愿意见我们,我们和塔勒克就在巴库的酒店和酒吧里打发时间。还没等我们去埃利奇别伊的村庄,亲吻他神圣的手,告诉他“美国也在支持我们,阿塞拜疆的未来在西方”,就传来了我们土耳其式政变计划泡汤的消息。据说安卡拉的一些人害怕了,告诉阿利耶夫我们为了发动政变去了阿塞拜疆。我们还得知,埃利奇别伊不要说来参加我们的政变,他连院门都出不去。于是我们直奔机场回到了伊斯坦布尔。

这次冒险让我明白了一些事情。那就是,整个世界都是突厥人的敌人,但突厥人最大的敌人却是他们自己。其实巴库的女孩们从她们憎恨的俄罗斯人那里学会了所有落拓不羁,但她们最终还是选择阿塞拜疆男人。那样的话,夫人<small>20</small>,我为你身陷险境便毫无意义。因为一个承诺就立刻自愿出行阿塞拜疆,已经为我在政府和政党里赢得了政治资本。苏莱曼也在恣意地利用这些资本。

萨菲耶姨妈:我和维蒂哈都没能给苏莱曼找到一个合适的姑娘,他就自己找了一个。他基本不回家。我们感到很难堪,而且还担心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拉伊哈:冬天的傍晚,店铺生意忙的时候,费尔哈特也过来帮忙。我和萨米哈就带着两个女儿去他们家。女儿们狂热地喜欢她们姨妈的一切:她说的那些疯话;认识电视里的所有明星,知道谁跟谁私奔的八卦;她对衣着和电影的见解;有时对一个孩子说头发该这么梳,对另一个说发卡该那么戴;“啊,我在这人家里干过活,他的老婆总是哭。”她们在家里竟然也模仿她的语气讲话,有一次我很生气,差点儿说“别学你们姨妈的样子”。但为了不更深陷嫉妒,我克制了自己。我想问,“萨米哈和麦夫鲁特单独在店里时,他们总是四目相对,还是做出一副无意中在镜子里看见彼此的样子?”可是我怎么也问不出口。于是,什么时候嫉妒开始毒害我的灵魂,我就去念麦夫鲁特当兵时写给我的信。

昨天离开店铺时,麦夫鲁特笑得那么甜,是冲着我,还是冲着我的妹妹?当这样一个阴险的疑问开始噬咬我的灵魂时,一回家我就立刻念一封麦夫鲁特写给我的信:“除了你的,没有我再想看的眼睛、对她微笑的脸庞、祈求打开的大门!”他这么写道。麦夫鲁特还给我写了,“你的眼神磁铁般吸引我,拉伊哈,你俘获了我,我的眼里只有你。”还有,“因为你的一个眼神,我瞬间变成你的不求解放的奴隶。”……

有时麦夫鲁特在店里像老板对伙计那样对我和萨米哈说话,“去收一下脏杯子。”如果他对我这么说,我就生气,因为他只让我干活,不让萨米哈干;如果他对萨米哈说,我也恼火,因为他首先想到她。

麦夫鲁特意识到了我的嫉妒,因此他也注意不和萨米哈单独待在店里,不对她表示任何关注。而这依然让我嫉妒,因为“他那么注意,也就是说他有什么事藏着掖着!”。有一天,萨米哈去玩具店,给女儿们买了水枪,好像她们是男孩。麦夫鲁特晚上回到家也开始和她们一起玩水枪。第二天早上,女儿们上学、麦夫鲁特去店里后,我想扔掉水枪(他们也往我身上射了很多水),但我没找到,肯定是法特玛把水枪装书包里带去了学校。夜里趁她睡着时,我拿了水枪把它藏进了一个角落。后来有一次,萨米哈拿来了一个会唱歌、睁眼闭眼的洋娃娃。我没说,法特玛都十三岁了,还会玩洋娃娃吗?孩子们不感兴趣,洋娃娃不久也消失了。

尽管明明知道不对,然而让我感觉最痛苦的,还是琢磨“萨米哈现在是不是和麦夫鲁特单独待在店里?”。这个错误的想法总是占据着我的脑海,因为熟知贝伊奥卢传言的苏莱曼告诉维蒂哈,费尔哈特夜里很晚回家,就像电影里饱受爱情之苦的男人那样还总喝得酩酊大醉。

费尔哈特:金鸟笼般带镜子的老旧电梯停了下来。一切就像在久远的过去,犹如梦境般久远,但爱情总让人感觉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对于被我断电的人家,我不按门铃,更喜欢像老电影里那些夺人性命的枪手那样,咚咚地敲门。

用人开了门。她说,夫人的女儿在发烧(这是最普遍的谎言),她过一会儿就出来。我坐到用人请我坐的椅子上,看着眼前的海峡风景。我以为在灵魂里突然感到的深切幸福来自这流动、伤感的景致,而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她犹如一道亮光,走进了房间:她身着一条黑色牛仔裤,一件白衬衫。

“公务员先生,看门人·埃尔江说您要见我。”她说。

“我们已经不是公务员了。”我说。

“您不是电力公司的吗?”

“夫人,电力公司早已私有化了……”

“我知道……”

“我们也不想这样的……”我艰难地说道,“但我断了您的电。您有没支付的账单。”

“真主保佑您。您别难过,这不是您的错。不管老板是国家,还是私企,你们都只是执行命令的仆人。”

对这阴毒,然而千真万确的话,我哑口无言。因为我坠入了情网,同时想到自己坠入了情网。我鼓足勇气,“很遗憾,我封了下面的电表……”我说了谎,“如果知道您女儿病了,我决不会断您的电。”

“怎么办呢,断都断了,公务员先生……”她说,就像土耳其电影里的女法官,一脸不妥协的严肃表情,“别为难,您做了该做的事情。”

瞬时我们都沉默了。坐电梯上来时,我想到了一些以为会听到的话,可她一句也没说,我也想不起任何之前准备好的回答。我看了看表。“十天的长假,将在二十分钟后正式开始。”

“公务员先生,”她执意说道,“很遗憾,我一生从没有行过贿,也从不宽容行贿的人。我活着要为我的女儿做榜样。”

“但是夫人,”我说,“被你们嘲笑的公务员,也是有尊严的,你们明白这点很重要。”

我径直朝大门走去,因为知道我爱上的女人决不会说“请您等一下”,我十分恼火。

她朝我走了两步。我感觉一切都可能发生在我们之间。而事实上,就在那一刻,我明白了这是一场毫无可能的爱情。

然而让爱情存活的正是它的不可能。

“公务员先生,您看这些人,”她指着窗外的城市说,“让这一千万人聚集在伊斯坦布尔的东西是生计、利益、账单和利息,这点您比我更清楚。但只有一样东西支撑着这茫茫人海中的人们,那就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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