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饥荒年代逃婚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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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句话说到了孟大柱的痛处。
他不明白，同样是爹娘的儿子，从小干活他最多，吃的却最少，多吃一口就被他娘指着鼻子骂不孝。他二弟呢，偷懒耍滑，一到田里干活就躲起来睡觉，回家还有爹娘开的小灶。就连今年15岁的侄子孟小军也敢当着他的面欺负柳儿，饭桌上指着柳儿骂她赔钱货。
人的心都是一点一点冷下来的，13岁的侄女小霞偶尔还能捞着一个鸡蛋吃，过年杀鸡有鸡翅膀吃，就只有他的柳儿从小到大连口肉汤都没喝过。
都是他这个当爹的没用啊！现在孩子找不到，还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不见的，他怎么能不怨不怪？
王大妮从墙角的缝隙里抠出存了好几年的三块五毛钱放在身上藏好，又拿出几个月前从娘家装红薯背回来的编织袋，将他们两口跟闺女盖的破棉被折好装进去压实，让男人找根麻绳过来绑牢。
两人就真的背了行李走出了孟家。
林菊花拉着孟二柱看着他们走远，幸灾乐祸地说道“哟呵，你说大嫂平时闷不吭声的，今儿可算把俺看傻了，连娘都敢打呀！”
孟二柱抱着手臂靠在门口的墙上，冷眼看着自己老实的大哥越来越模糊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堂屋里，听到孙子刚刚嚷嚷的话，孟老太“呸”了一声，“走了好，走的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俺就当这个儿子死在外面了！天杀的瘟逼货，咬人的狗不叫，以前的老实样都是装的。还有那个死丫头就是扫把星，一碰上就没好事，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孟老头沉默地靠着炕头，叹了一口气道“让他们走吧，家里也没粮食给他们吃了。老婆子，以后就吃中午一顿吧，晚上单独给小军留个馍馍。”
孟老太讪讪道“晓得了。”家家都没有余粮，就是借也借不到，省一点是一点。要是死丫头没跑就好了，还可以用自己的银镯子去偷摸换点。结果人跑了，田老汉找上门来，玉米面他们不想还，只能把她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抵。
这边孟大柱跟王大妮俩人找大队长打了证明去派出所，之前接警的牛同志看到他们抱歉地给他们拿自己的茶缸倒了一杯水，道“这一个月我们的同事已经在周围几个县都找过问过了，都没有人见过。大家分析了一下，要么跑的远了，深山老林躲起来或是出了省也说不定，要么......”遭遇不测了。这话他不敢当着一个找孩子找疯了的母亲的面说，但目前来看，确实是有这个可能的。
王大妮心里怎么能没有猜测，他们两口子还有这么多警察找了一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现在听到牛同志这么说，眼泪唰一下又流出来了。
“俺的柳儿啊，她才十七岁，俺可怜的闺女啊，你到底去哪儿了呀，你这样叫娘怎么活啊......”
牛同志也十分同情，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有些手足无措。
孟大柱眼睛也红了。
王大妮哭了一会儿，心里恨的不行，流着泪问“警察同志，要是俺柳儿找不到了，俺公公婆婆，二弟二弟妹，还有那个田老汉能被关起来吗？”她的女儿要是真没了，这些人凭什么一点事都没有！
“这个......可能不行，我们已经教育过他们了，你看，毕竟交易没成，孩子是自己跑掉的，过后你婆婆也做出了赔偿。不过他们的思想是不对的，这个我们今后会更加重视，不让类似的情况生。你们大队的妇女主任也去找他们谈过话，他们也保证以后不再犯。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不好再对他们做出进一步的惩罚了。”
王大妮心都凉了，直觉这辈子无望了，人傻傻的坐着，目光呆滞。
反而是孟大柱，攥紧手里的编织袋，问“牛同志，戏文里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天没有孩子的消息，俺们就一天不停地去找。俺就是想问，如果俺们要去更远的市里，省里或是其他地方，你们能不能给俺们打个证明？”
“对对对，俺们还要找，就算把全国都走一遍也要去找，说不定俺的闺女就等着俺们去带她回来。”被丈夫的坚定语气触动，王大妮醒神过来。是啊，说不定闺女还活着呢？
一定是的，一定还活着！
牛同志也是为人父母的，完全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也愿意为他们做点事。于是特意去跟所长请示，替他们说了不少话，所长也表示十分理解，便给他们开了一个条子。拿着这个条子，他们可以到其他地方的派出所寻求帮助，也没给他们限定时间，直到他们找到孩子为止。
于是这夫妻俩开始一路乞讨一路找孩子的行程。他们身上只有王大妮攒的三块五毛多，这是救命钱，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花，再说也没有票。这两年又饥荒严重，有时两天都讨不到一粒米，他们就喝水，大部分人一碗水还是愿意给的。
他们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问过去，鞋子磨破了就自己编草鞋，好在现在四五月的天并不冷。在农村，睡人家的屋檐，运气好有山洞或者树洞窝一窝。到了城里睡桥洞，偶尔好心人或是派出所的警察留他们住一晚，就能睡一个安稳觉。
苦难不是事到临头，别指望大家都能感同身受。
这一路见到形形色色的人，是他们从来不曾体会过的世道艰难。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让他们别找了，趁着还能生赶紧再生一个，别到时候两边捞不着；有清高看不起穷苦人的叫他们走远一点，赶他们像赶苍蝇，嫌他们脏了自己的地盘；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到他们远远走开，或是丢下一句“又不是我女儿，我怎么知道”继续忙自己的事。
当然大部分人都是有恻隐之心的，很多同样家里有孩子的人听到他们的遭遇让他们形容一下女儿的长相，留个姓名跟联系地址，说会帮着留意，他们便留了家里那边派出所的电话，这是之前走前就跟他们说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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