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家湾（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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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前的路弯弯曲曲，向山上延伸。走上山顶，大片的茶山便展现在了眼前。放眼望去，是山，它不高耸入云；是地，却不放低姿态。这种高低之间恰到好处的尺寸拿捏，造就了茶山的凹凸秀美。

早晨，山上的茶园云雾缭绕，时而若隐若现，时而乱云飞渡，犹如置身于神秘的仙境飘飘然；几只山羊在晨雾中低头拱草，悠然自得，嚼着含有清露甘甜的青草，好不惬意；青翠欲滴的茶叶儿，丛丛密密，一眼望不到边，大山犹如披上了一条硕大的翡翠带子，美不胜收。茶园的空气，过滤般清新，带着淡淡茶香，上山的人们，都会情不自禁的张开大口，贪婪的一吸。啊，顿时，这股清新会立刻入肺沁心。

这里，经过兄弟俩多年辛勤的开釆种植，再有那后来拓荒者的不断加入，周围的山峦己是茶绿满山，也成为了远近闻名的茶乡。看着满山的采茶情景，听着嘹亮动人的采茶歌声，映红家的私塾老先生，曾漫步到山顶，迎风抚须吟诵着:遥望茶山云雾绕，茶香醉心人神往，若隐若现采茶女，茶山人歌入梦来。青云步步上天阶，翠樾亭亭立断崖，幽篁漠漠茶离离，无月无琴幸有诗。

今天的天气晴好，孩童们穿梭于茶树丛中，追逐嬉闹，快乐逍遥。但于家的孩子们，却没有这么快活。他们也必须像大人们一样，斜挎竹篓，低头采茶。“旭阳哥，你摘了这么多茶叶了？真棒！歇一会儿吧，我们一起来玩一玩”。映红跳到旭阳面前。

“去去去，别挡着我，我还要多摘点，想去凑足买胶鞋的钱。看人家刘猛子，穿了双胶鞋多神气。我这么大了，还没穿过胶鞋呢”。旭阳不耐烦的说。映红把嘴一撅:“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刘猛子再穿了胶鞋，也是傻里傻气的。旭阳哥光着脚都比他精神”。“映红，你到别的地方玩去吧，我要……”旭阳话还没说完，只听到映红大叫一声“哎呀”！

几个人慌忙围了上去，“哥哥，映红被蛇咬了”！伍阳大叫。旭阳连忙赶了过来，蹲下来一看，映红的脚踝处有明显的印子，已经开始乌肿了。他曾听竹春叔叔说过，蛇咬了后，先一定要把蛇毒吸吮出来。

他亳不犹豫的低下头来，嘴巴对着伤口猛吸了起来，直到吸出鲜血，才用茶叶在口里嚼碎，把它敷在伤口上，再搞根蝇子，捆在伤口的上处，背起映红向山下跑去。他边跑边喊:“过去叫映红的爸爸”。

这才九岁多的孩子，身上背着个人，又是在山路上狂跑，高一脚低一脚的。别说是个孩子，就算是大人，也会累得不行的。当遇到惊慌赶来的，映红爸爸一行人时，旭阳两眼一黑，栽了下去。

当他醒来时，第一句话就是问:“映红怎么样啦”？映红的爸爸红着眼睛说:“她得救了，真亏了你这孩子”。后来听人们说，李郎中讲，多亏了施救及时，措施得当，否则的话，就算是送到他这里来了，也必死无疑。旭阳用嘴吸蛇毒，是相当危险的。口里哪怕是有一丝破皮处，立刻会中毒生亡。

过了几天，应红爹来到于家，找到于竹辉说:“我是来想接旭阳去我家，与映红一起读私塾的，孩子己经到了读书的年龄了”。于竹辉尴尬的说:“金老爷，我们家穷，这么多孩子要养活，哪有钱去读书”？

“竹辉，你放心，旭阳只去一个人读书就行了，这也算是报答他，对映红的救命之恩”。映红爹诚恳的说。于竹辉连忙摇摇手说:“不行不行，旭阳救映红是应该的，大家乡里乡亲的”。

“人之初，性本善……”从“烟包嘴”的金家庄园里，传出了孩童朗朗的读书声。于旭阳幸运的坐在了其中，虽然只衣着妈妈手工做的土布褂子，脚上穿着新打的草鞋，但他的脸上却朝气蓬勃，眼睛里流露出对知识的渴望。只见他正聚精会神的，聆听着翁老先生的讲授。

坐在旁边的映红，笑容满面，时不时看一下旭阳，心里美滋滋的。哼，经过自己几天对老爸的斗争，终于赢得了这场胜利。现在，旭阳哥就坐在了我的身边。哦，但不知道他，能不能跟上大家上课的进度呢？

旭阳第一天进学堂的情景，又出现在她眼前:父亲带着她和旭阳来到学堂，他与翁先生寒暄了几句就走了。她和旭阳两人弯腰道:“先生好”。翁先生嗯了声:“先入坐吧”。等他俩坐好后，翁先生:“于旭阳是吧？嗯，好名字，旭日东升的朝阳。来，到这来，把你的名字写上”。

于旭阳尴尬的起身站在原处“先生，我我我，没读过书，不会写字”。“哈哈哈哈”引来满堂的嘲笑声。“肃静，大家不可如此。以后都是同学，必须好好的一起，相互同堂共学”。就听到旭阳洪亮的回答:“旭阳一定好好读书，不负先生教导”！

半年后，旭阳不但能够跟上学习进程，回家后，还把兄弟妹妹们都召集在一起，跟他们上课，当起了家庭小先生。竹辉竹春深感自己无文化的痛楚，非常赞赏旭阳，并定下规定:每天习完武后，必须在旭阳的指导下，学习半个小时。

小小旭阳，不但教授给了兄弟妹妹的文化，同时自己也培养出了，能出口成章，侃侃而谈的口才。三年后，他与映红俩人，同时考上了洋湖公立学校，成了学校的学生。转眼，1947年的春节就要来临，俩人兴奋急切的赶回家中。

回家后，映红的父亲，却送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国民党由于战事不利，节节败退，造成兵员严重不足，便到处抓壮丁。过完年后，这里便要开始行动，学校也同样。父母几个一商量，干脆，老大老二，年也别在家过了。担心过完年后，交通要道会遭封锁。老大去大堡老家躲躲，旭阳则与同学约好，一起去北方求学。

辗转来到北平，这里的革命浪潮，一浪高过一浪，热火朝天，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这里即将成为中国的政治文化中心。为了建设伟大的新中国，祖国急需各种专业知识的有志青年，参加建设。于旭阳热血沸腾，心情澎湃，豪情万丈的，奋身投入到了这，滚滚革命浪潮之中。

1949年3月，他考入华北大学。华北大学直属党中央领导，其任务和教育方针是：主要招收大学中学学生，和地方及部队青年，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培养建设新中国的革命干部。于旭阳分在BJ总校第一部。

学校生活非常艰苦，师生吃的是高粱米、小米饭和青菜，肉是很难看到的。十多个同学一间屋，床铺就用板木合起来搭通铺，睡觉一个挨一个的睡，生活日用品就放在各自的床下。宿舍也是学习讨论的场所，如果是雨天的话，那就成了各自的食堂。

教室是用芦席搭成的棚子，上课时，没有课桌和椅子，每人各带一个小板凳和一块图板。学习用的钢笔自备，墨水是紫颜料加酒用开水冲成，的粗土纸，让学员自己装订成笔记本和作业本。校服是统一的灰色土布制服。

条件虽然简陋，但教师大多是名人，如吴玉章、郭沫若、陈唯实、薄一波、彭真等。毕业前夕，朱德总司令也来为大家作了报告，他阐述了当前的革命形势，长江以南的大片土地，急需大批革命干部去工作。学员们毕业后，要服从分配，到全国各地去，积极投入到，轰轰烈烈的革命浪潮中去。

华大是一座革命的大熔炉，他把这些来自旧社会、出身不同、思想各异的旧知识分子锻炼成革命者。当党号召他们南下或到全国各地去时，同学们毫不犹豫地踊跃报名，到革命最需要的地方去，于旭阳也更是如此。

于旭阳随“华北大学南下大队”南下，并担任副班长。他们唱着“去去去，到南方去。我们是新中国的优秀儿女。哪管他山高路又远，风吹大雨淋，挡不住我们前进的心……”的革命歌曲，奋勇地跨上了南下的征程。

映红爹见竹辉这样，便急了:“映红这孩子啊，只跟旭阳亲，天天吵着要和旭阳一起读书，要不她就不读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就让旭阳一起去读吧，这样，对孩子以后是有好处的”。竹辉见金爷说得实在、有理、诚恳，只好红着脸说:“那就多谢金爷和映红了，等旭阳长大了后，再去报答您老”。

这真是与人玫瑰，手留余香。读书，成了旭阳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