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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的事务纷繁复杂,张家玉初次办理军务,也是手忙脚乱,所幸没有出现差错。
他命几名教引将数百名战俘逐人审问一遍,挑选愿意归降的一百多绿营兵丁,编成一个“辫子队”,交给前协马宝指挥。这些人不换军服,也不剪辫子,执行特殊的任务。
其余战俘,官佐一律斩,兵丁黥面,用烙铁在光溜溜的额头两边,各烙上“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字样后,暂且关押。
这些战俘都是汉人,如果都斩既过于残忍,也会让以后处于绝境的敌军负隅顽抗,不敢投降,平添作战的难度。烙下印记,这些兵丁只能躲藏偷生,不敢再投降鞑子。
处理缴获也是头疼的问题。过去的明军,因为分赃不均而自相残杀的,屡见不鲜。经定王肯后,张家玉定下规矩,所有缴获归公,刀枪甲胄,骡马战车,被服军粮统一分配。所得银钱,不许掳掠百姓,不许私自藏匿,参战武官兵丁分五成,剩下五成上交充当军饷。一些官佐虽有抱怨,但见也能分一些银钱,也就不再多说。
除银钱外,对有功将士的恩赏,也须反复斟酌。张家玉命各队教习建立赏功册,将义军功绩逐一登记清楚,徐徐拟订赏罚章程。
淄川县衙后堂。
掌灯十分,义军百总以上武官,三三两两走进正房。厅堂中间有个桌案,那是知县办公的地方,两边临时摆着两排椅子,有衙役引着进门的武官落座。
进门的武官个个都笑容满面,相互拱手问候道贺,厅堂里充满欢声笑语。这次大捷如此轻松,义军上下士气高涨,人人都祈盼再打几个胜仗,好加官进爵,光宗耀祖。
突然,一声高喝,“定王殿下到”。厅堂门大开,定王缓步走了进来,张内侍跟在后面。众人起身跪拜,厅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定王在桌案后端坐,众人也起身落座。
定王脸上沉静似水,看不出半点喜悦,“此战是义军成军之后的第一战,取得全胜,可喜可贺。今夜没有摆庆功宴,而是召集诸位议事,名为战后检讨。为何如此?因为强敌在侧,没有到庆功的时候。还因为,第一战能胜,不意味次次能胜。小战能胜,不意味着大战还能胜。
孙子云,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矣。
如何才能未虑胜先虑败?孤以为,既要战前虑败,更要战后虑败。战前虑败,诸位都明了。战后虑败,就是每打一仗,都检讨哪里没有做好,哪里还有问题。检讨我们赢在哪里,是否有侥幸,输在何处,如何去匡正。
事故,孤给义军定个规矩,每战必检讨。胜战要检讨,败战更要检讨。官佐要检讨,士卒也要检讨。记录在案,以供鉴学。通过检讨,争取每打一仗,义军的战力提升一步。
检讨的方式因时而异,可济济一堂,也可薄纸一张。”
话语完毕,从三个千总开始,众武官依次检讨。
灯火通明的大堂里,有的胸有成竹,侃侃而谈;有的只言片语,也能言之有物;也有数位武官抓耳挠腮,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看到这个情形,定王越觉得检讨的必要。他不厌其烦,给各武官一一点评,而后继续说道:“这世上,有两种东西最有力量,那就是刀剑和思想。从长远看,刀剑最终要被思想所征服。好比这场仗,若不是利用有利地形设伏,换做两千义军与一千绿营真刀真枪硬拼,能不能取得如此战果?自然不会。我们会赢,但赢得惨烈。诸位以后可能指挥千军万马,要能上阵搏杀,更要能观大势,懂兵法,会谋略,就是孤刚才说的思想。正确的思想从哪里来?无非学与思。今日之检讨,亦是希望诸位能见人之长,知己之短,学人之长,补己之短。”
众人神色各异,若有所思。
高苑县衙后堂。
王鳌永穿着短衣坐在案前,翻来覆去看着信件。信件有两封,一封是耿直写来的,一封是他长子写的。
耿直信里禀报,已经拿下淄川城,强人被赶跑,王、韩、孙家都被解救,绿营略有损伤。长子信件禀报内容大致相同,多说了一些家产损失情况。
王鳌永迷起三角眼,狐疑盯着送信的兵丁,“耿将军的信件,是他亲笔吗?为何不似他的笔迹?”
兵丁拱手答道:“将军在攻城中,右手中箭,不能手书。此信为县衙师爷代写。”
“哦,如此也能说得通。”此刻的王鳌永,不在意耿直伤得重不重,他放下怀疑,思虑着损失的家产怎么补回来。
“你回去告诉耿将军,这几日好生守着淄川,莫使强人再钻了空子。”
兵丁领命而去。
王鳌永正欲起身出门,仆人领着风尘仆仆的刘兰生进了后堂。
刘兰生一见到王鳌永,快走了几步,满脸堆笑,“大人,大事已成,大事已成。”
王鳌永大喜过望,也快走了几步,一把拉起要跪拜的刘兰生,“快细细说来。”
“下官去青州见到了衡王殿下。怎奈王爷身体不适,安排世子殿下与下官交谈。世子殿下说衡王府愿意归顺大清,但要保证王府的恩荣与奉养。
衡王请侍郎大人尽快去青州主持大局,特要世子殿下手书一封,命下官面呈大人。”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王鳌永。
王鳌永细细观看衡王世子的信件,刘兰生躬身站立一旁。
刘兰生见王鳌永将信件放下,又赶紧回禀,“青州一众官员也愿意归顺,只是青州周边都在闹义军,他们担心遭到义军围攻,想请大人派兵马镇守青州,以安人心。”
王鳌永脑子里突然想到那个伪王,便张口问道:“刘县丞此去青州,可曾见到那个伪王?”
“只是听世子殿下说起过,未曾见到。世子殿下说,这个伪王一到青州就被揭穿了身份,带着一些人逃走了,不知去了何处。苏知县现留在青州,衡王殿下见他有些才干,让他权了青州知府印。”
妻儿老母得到保全,青州又指日可下,一连来了两个好消息,那个伪王的踪迹对王鳌永来说,已经不打紧了,跑了就跑了吧。
“好,哈哈哈。刘县丞做得好。等拿下青州,本官一定向朝廷举荐,保你做个知州。”
“多谢大人提携。”刘兰生赶紧叩拜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