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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崇山刚刚还没在震惊中回缓过来。
他看出了小和尚临转身前口中说的四个字，但当时并没有因为这产生什么希望。
因为当他知道是枯道人上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到自己被杀的三个兄弟，想到自己再也见不到家里的妻儿，想到今天似乎已经注定的结局。
但却没想到小和尚竟会去说谎话，试图为自己掩饰。虽然那说谎的语气实在是傻的有些可笑，那时他心中真的生出了几分感激。
接下来生的事，却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伤重到产生幻觉？
直到听到袁风开口，他才打了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张崇山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腿也在跳崖逃命时摔断了，但他毕竟是江湖中排的上名号的先天高手，甚至已经开始主动探求凡修行之路。
之前连反抗之心都近乎丧失殆尽，是因为那枯道人在追杀他们几兄弟时的轻松态度与诡谲手段，给了他太大的压力。
但现在看到了希望，原来一个没什么功夫的普通小和尚都能捅他三刀，把那道士捅成重伤，张崇山的心中也燃起了一把火。
他直接强行逆运内力，全不在乎体内经脉能否承受如此重压，左脚用力一踩，便飞身跃向还在疗伤的枯道人。
枯道人听到袁风那句话，就已经提高了警惕，但当他看到来人，还是忍不住怒火冲顶。
“是你？！我当时就该像宰那三只猪狗一样把你也一起弄死！”
“贼道士，受死吧！”
张崇山欺进枯道人身旁，他的常用兵刃已经丢了，但好在指掌功夫也十分拿手，于是并指如剑戳向枯道人面门。
枯道人受伤过重，不方便腾挪躲闪，作为炼气修士最擅长的修行手段也难以用出，只好同样用武道手段应付。
他侧头闪过剑指，右手仍按着胸口血脉不敢松手，只得用左手闪电般抓向张崇山的手，想要将对方擒住。
即便只以武道手段而言，先天高手也要逊于炼气初阶修士，但张崇山此时强行逆运内力，一时之间气息强盛近倍，竟也能在短时间内与刚用秘法爆过的枯道人相抗衡。
两人行动都有些不便，一交手就没有什么腾跃闪转，全部都是手上的灵巧招式。看似轻灵迅捷，其下却是一招失则满盘输的凶险。
袁风则在努力调整身体的状态，争取尽快有活动的能力。
那本黑书跟他一同被枯道人击飞，现在正落在袁风身前不远的地面上。虽然受了枯道人一掌，这本书却没有任何缺损，仍旧是不起眼的样子。
被打飞又落到地上，那书页正巧摊开，恰巧又是那佛像一页，已经被袁风喷出的鲜血把画迹污毁了。
袁风也不清楚这本黑色怪书的具体来历。他在能回忆起的身体记忆中，只知道照空和尚平日书不离手，隐隐有种作为依仗的感觉。但每月大概初五到初七这几天，他一定是把这怪书放在禅房的暗格中，而他自己却躲的远远的。
之所以能在回忆里找到这种消息，还是因为小时候的傻子和尚十分贪吃，曾去照空的禅房找吃的，看到过照空从中取东西。或许是因为他从小痴愚，照空老和尚并未把这事放在心上，竟也没做什么变动。
也正是借此，他才能……
拍拍脸强行让自己提起精神，袁风收住了纷飞的思绪。
他两天前将书偷了出来，只是按照之前的散碎记忆试验了一下，知道它确实不是凡物，却因为时间紧迫只尝试了最紧要有用的功能，要说有多深的了解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他却看到了有些奇怪的一幕。
在努力恢复行动能力的过程中，袁风注意到书页上的血污竟然渐渐消失了，好似那怪书自带自净功能一般。
不！不对，不是什么自净！
袁风的注意力被那本书彻底吸引过去，他看到自己的血不是凭空消失，而是缓缓的渗入那页纸中，就像……就好像被吸收了？
袁风努力的用那仍旧麻木无力的胳膊，向前爬了两步，离那怪书更近了一些。
距离近了，他看清那已经被吸入书页的血迹没有凭空消失，而是汇聚在一起，变成一条短短的线，落在那佛像的额头上，像是一枚闭合的竖眼。
他的注意力不由得落在那佛像额头上。
也就在这一刻，那素描佛像的三只眼，一齐睁开了。
这是这副画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动”了起来。
之前，无论是袁风画完之后多次去看，还是那枯道人刚刚的一瞥，他们只会有种诡异的错觉，觉得画中佛像在盯着自己看。
但实际上很多凡俗画师也能做到类似的效果，袁风自己研究之后也认为这副佛画本身并没有什么真正特殊的地方，特殊的可能只有那本书。
但这一次他才知道，自己还是想错了。
四……五目相对，袁风只觉得全身突然被定住了。佛像眼中，尤其是那枚血色竖眼，散着深邃幽暗的气息。
在袁风的感知中，那枚血色竖眼仿佛蕴含了无数的天道至理，变成了通向一切心之圣地的捷径，甚至……甚至他感觉那竖眼之后藏着一条通天之路，只要将自己的精神、意志、灵魂全部投入其中，就能回到藏在自己心底的家乡。
那是欲望、心愿、大道、真理的集合，是一切拔概念的具像之果实！
那边张崇山还在与枯道人厮杀，已经显露出了不支之意。毕竟武道的逆气之法比炼气修士的燃血法门弱了不止一筹，若不是张崇山的指掌功夫精妙异常，外加枯道人被袁风那搏命三刀伤到了心脉，后者应该都费不了太多力气。
张崇山还在期望袁风能有什么后手，但他一瞬都不敢分心，只能不住气的猛攻下去，心中却随着体内气息的回落逐渐泛起阴云。
而在袁风眼中，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有那一处深邃之门向他敞开着，流泄出无尽诱惑。
他已经快要陷入其中了。
但在他的意识深处，仍旧存在着一点灵光，似乎在呼唤他，隐隐帮他对抗着魔眼的吸引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