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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到慕容怀英手掌的那一刻起，夏书恩便觉一股充沛鼓荡的真气从掌心透入，这道真气如奔涌不息的浪潮流转于身体各处。
颜溪月守在树林入口，以防来敌侵扰，董思源、了然等已将众杀手逼到了山下，呼和恶斗之声减弱了许多。
待夏书恩感到掌心热力停止，听到重重一声叹息，忙睁开眼来，眼前的慕容怀英又苍老了十岁，神色憔悴不堪，额头汗水滴滴而落，忙上前搀扶，“师父，弟子不肖！”
慕容怀英心知他是出于自责之意，笑了笑，“我一生做了无数次决定，只有今晚的决定才算得上是英明之举，能在临终时收你为弟子，为师死而无憾。”
这是夏书恩第一次叫他师父，却也是最后一次。
慕容怀英继续说道：“虽然我这七十年的功力全部传给了你，也未必能敌得过徐离怀，可你功底极好，为师相信，将来你一定能战胜他。”
“师父放心，弟子定会勤练武艺，学到更加精湛的武艺，大败于他。”
慕容怀英轻轻摇头，“你可知，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你不可能终其一生学遍天下所有的武艺，当你在进步时，敌人一样也在成长。
习武的最高境界，并非招式越多越好，在于‘贵化而不贵抗’，你若能领悟这句话的精髓，便能找到应对之法。”
接着，慕容怀英又从大拇指取下一枚玉扳指，“今后万壑山庄的一百二十名弟子尽数归你调遣，你拿着这枚扳指，万壑山庄无人敢违抗你的命令。”
夏书恩默默听着他的嘱咐，殷切之中又充满苍凉之感，与师父告别在即，凄恻伤痛之下，泪若泉涌，难以抑止。
“弟子谨遵师父遗命。”夏书恩跪在地下，双手捧来玉扳指。
“很好，扶我起来。”慕容怀英眉目舒展，微露喜色。
夏书恩和颜溪月一同扶他站起，慕容怀英双手攥着那把陪伴了一生的长剑，挺身站立。
“我在江湖上虽然被人称呼‘逍遥剑侠’，实在名不副实，侠义的事情没做几件，逍遥更是谈不上。”
“叔父千万别这么说，就凭叔父这次杀敌诛恶之举，不管成功与否，也是利国为民，又岂是一个‘侠’字所能评价？”颜溪月心中悲凉，语声不禁颤。
慕容怀英似是自嘲般笑了笑，“如果你们还看得起我慕容怀英，就容我再做最后一次‘逍遥剑侠’。”
两人听见他语气沉稳坚毅，语声却低沉了许多，满心悲恸之下，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默默无言，双双跪在他的面前。
皎洁的月光从夜幕中倾洒下来，铺在苍苍群山之间，四下里万籁俱寂，仿佛在做无声的告别。
“大哥！”
“师父！”
“慕容施主！”
董思源、钟鸿、了然三人先后从草堂赶了过来，看到昂然而立的慕容怀英头歪一侧，身体却屹立不倒，便知故人已去。
三人一齐跪在慕容怀英的身后，哀痛欲绝。
董思源恍然想起他们这一生结拜的四个人，如今已走了两个，就只剩下自己和身边这个怎么都不肯兄弟相称的了然，孤独凄凉之意油然而生。
“大哥，你……好走。”
“小僧了然……恭送慕容施主早登极乐。”了然一头磕到地上，久久未能起身。
今晚一役，虽是毁了梨花雪，也击退了山下的明月堂杀手，损失却极其惨重。
慕容怀英至死也没能再听到了然再称呼他一声“大哥”，神色却是平静坦然，了然跪在他的遗体前，口念《往生咒》。
钟鸿抹了一把泪水，对夏书恩恭敬一拜，“钟鸿拜见大师兄。师父驾鹤西去，后事该当如何处置，请大师兄示下。”
夏书恩还沉浸在师父逝世的悲恸中，急忙伸手扶起，“钟师兄，你比我先入师门，又比我年长，万不可行此大礼。”
满眶泪水的钟鸿摇了摇头，“师父他老人家在临终前钟意大师兄为大弟子，那是再清楚不过了，万壑山庄向来不以年岁区分师兄弟，请大师兄谨遵师父遗命。”
木已成舟，这时的夏书恩也无心计较辈分，只得答应了钟鸿，“那就委屈钟师兄了，师父想最后再做一回‘逍遥剑侠’，既是逍遥，那便魂归所至之处，就地埋葬师父。”
掌心摊开，露出慕容怀英交给他的玉扳指，“等我为师父报了仇，才有资格戴上它。”
“是，谨遵大师兄吩咐。”钟鸿与众人合力，将慕容怀英埋在山间，与清风明月为伴。
董思源坐在慕容怀英的墓碑前，灌下了几坛清酒，直到酒坛里再也流不出一滴酒，他目愠怒色，打断了还在念经持咒的了然。
“大哥死了，到底报不报仇？你给个痛快话！”
钟鸿心头一震，“师叔的意思是……这就下山找徐离怀？”
“怎么？我的结拜大哥、你的师父被那大恶人害死，做兄弟和做徒弟的难不成要装聋作哑！”
眼见他将要失去理智，颜溪月急忙劝阻，“二叔，我们不是不想为叔父报仇，只是你亲眼看到，叔父这么高深的武功也打败不了徐离怀。
我们就更不能贸然冲动，说句不吉利的话，若是我们一个个都出了事，将来还有谁能叔父报仇？”
了然双目微闭，单掌立在胸前，“阿弥陀佛，慕容施主英雄大义，侠骨英风，自是要讨回公道，但我们可否该听一听夏施主的意见？”
董思源微微一怔，语气缓和了许多，“是这样的，你是大哥最喜欢的弟子，你来说该如何报仇。”
夏书恩垂下眼帘，“只怕我的意见，会令师叔不悦。”
“大哥做的任何决定自有他的道理，你也有资格如何安排，你且说说看。”
“在座的各位，所有人的功力加起来都不是徐离怀的对手，师父弥留之际，让我另寻突破之法，何况我身负朝廷之职。
现在的徐离怀已经控制了皇上，把持朝政，我的意见是，暂且将个人恩怨放在一边，以国家大义为先。
钟师兄，劳烦你下山去一趟，打探城中是何形势，我们再行决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