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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宁躺在草地上神游物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秦思远知道，这是在给他一个道别的机会。
秦思远坐在地上，招呼秦岚过来，除了苍白的脸色和破碎的衣衫之外，他身上已经看不到任何激战过后的痕迹。
秦岚走过来，想坐下又略显局促，于是他微微弓着腰，别扭地站在秦思远身旁。此刻他竟然是全场伤势最重的人——撕树皮伤了手。没办法，谁让另外两位爷自愈度跟金刚狼似的呢。
秦思远先是愣了一会神，转头看向秦岚，抓住秦岚的手扯着他坐下，秦岚因为疼痛下意识地抽了抽手，但还是顺势坐下来了。秦思远看着秦岚的手，紧皱着眉头一言不，过了好一会儿，才如同胸闷一样缓缓吐出一口气，似是对什么早有预料又怅然若失：“真没了啊。”
看着秦岚坐立难安、不吐不快的样子，秦思远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刚才我在干什么吗？我在试着治好你的伤。”
“什么都没生，我知道，因为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了，以后也是。”
秦岚忍不住插嘴：“那刚才……”
秦思远示意他稍安勿躁：“我还记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秦家都是有着特殊能力的异人，能够使用一种名为‘借魂符’的宝物短暂获得出常人的力量。”
秦思远顿了顿，他说说停停，总结回忆：“挺老套的，我知道，可当我醒过来，枕头边放着一个从未见过的木盒子，里面有三块玉佩一样的东西。那时候我刚上大专，借住在你姑爷爷家，没人会开这种玩笑，而且梦也很难解释。”
“于是我拿出其中一块玉佩，接触玉佩的那一刻我感觉特别亲切，好像那是我出生就有的器官。力量在其中涌动，我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无师自通地使用它，于是当天你姑爷爷家就生了所谓的“煤气爆炸”，摧毁了整个儿屋子，我甚至不得不撒谎说我当时没在屋子里，毕竟一个人是没法在煤气爆炸过后安然无恙，甚至连灰尘都没沾上一点儿的。”
“你姑爷爷家里没法住人了，所以我们一起回到乡下，可我那时候完全没有毁了一个家庭辛苦积蓄的一切的负罪感，正相反，我兴奋极了，一路上手都在抖。”
“但很快我就没那么高兴了，虽然验证了梦的真实性，但梦里还说了，秦家人能使用借魂符的次数是因人而异的，而我只是普通资质，我一辈子只能用两次借魂符，而我已经浪费了一次，还是用在了摧毁自家亲戚财产上。”
秦思远看着脸色有些差的秦岚，笑了：“儿子，你也能理解的吧，一次，就一次使用这种相当于能力的东西，怎么够呢？你想大财，想出人头地，想家庭美满，甚至想随时教训夜市隔壁桌喝多了就口无遮拦的小混混，根本不够。”
“我越想越心焦，问题也越想越多，一次机会，改变不了我的人生。而我也没有多余的尝试机会，就算我能使用过两次，玉佩也只剩两块罢了，第一块早就在使用完后就化为了飞灰，而且从那以后我再没有梦过或者碰到过类似的东西。”
“我感觉老天爷在对我开一个相当残忍的玩笑，他让我认为自己是特别的，然后又把我困在庸庸碌碌的生活之中。我开始自暴自弃，怨天尤人，直到遇见了你妈。”
“我喜欢上你妈那样又优秀又漂亮的姑娘是很正常的事，但你妈也会喜欢我，就实在是一种幸运了，我的生活就此开始走上正轨。虽然我没跟你妈说过这些，因为我无法证明，但我也想好了我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正式使用我的能力的情境，那就是保护你妈。”
“等到你出生了，”秦思远摸了摸秦岚的头，“那个场景就变成了保护你们娘俩。当然了，如果非要从你们娘俩中选一个的话，那肯定是保护你妈，你毕竟是副产物嘛。”
一个没人觉得好笑的笑话，只有秦思远自己干笑了两声，如释重负一般：“今天，我做到了。”
秦思远举起手中握着的玉佩，一块古拙质朴毫无雕饰的青色玉佩，充满了杂质：“这是第三块玉佩，我刚才试过了，毫无反应，梦的最后一个信息得到了验证，我秦思远，从此就是一个普通人了，虽然生活倒没什么变化。”他说完，把玉佩放到了秦岚的手里。
秦岚欲言又止，他有非常非常多的问题，他想关心他的父亲，他幻想自己的前途，他又想问自己是不是也会和他的父亲一样一辈子只拥有比阿拉丁神灯愿望还少的人机会，他紧紧地攥着那玉佩，像是要把心中全部的激动、迷茫、不安、焦虑和意气都泄到这块石头上，最终他张开嘴，从嗓子眼里挤出干涩到有几分破音的话：“那我……”
“不知道，”秦思远像是早就猜到秦岚要问什么一样，“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就是因为我并不知道你会不会和我一样，就算我告诉了你，你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除了分享和我一样的烦恼，少年时期，智性未定，血气方刚，没什么好处。对你来说，在这样的情况下，能改变命运的肯定不是一块玉佩，而是考上好大学。”
望着仍在神游的婴宁，秦思远补充道：“不过看来这次考大学也悬了。”
秦岚苦笑了一下。
“不过你爸我可没在年轻的时候遇上要带我走的异人，我儿子肯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婴宁这时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
秦思远站起来，拍了拍秦岚和自己身上的草屑：“我没剩什么能力，可但凡还有一口气，我都要跟你斗到底，这是我儿子，你懂吧。”
婴宁不置可否，这样不痛不痒的狠话毫无意义，她处理现在这个状态的秦思远简直比处理秦岚还轻松，毕竟秦岚还得护着不死，而处理秦思远只需要一剑。
秦岚抓住父亲的胳膊，摇了摇头，像是所有电视剧会展的剧情那样说道：“我跟你走。”可惜底气不是很足，这话在他脑子里转悠的时候，要比说出来有气势多了。
秦思远也许早就预见了这样的结局，他反过来捏紧了秦岚的胳膊，嘴上故作淡然地说：“我儿子在哪都能闯出一番天地，也许你爸的疑惑也得靠你了。”
然后他对着婴宁说：“你带他走，我就会报警，我知道可能没什么用，但我会报警。”
“没有人会现任何东西，就像你那次小小的‘煤气爆炸’一样。”
话音未落，婴宁和秦岚就消失了，比此时的微风还了无痕迹。
秦思远定定地望着虚空，身子微微摇晃着，最后像是再也站不住了那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真……不甘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