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不过是衣着光鲜的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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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传来惊叫声。
直至到时,队伍中看笑话的骑士和扈从们,才意识到事态不对劲。纷纷拔出佩剑,如临大敌,将隐火·图库护在中间。相反,姜永周却完全无视了他们,径直走向倒地不起的吉米,半蹲下来,托住他的后脑勺,仔细检视,不由地瞳孔一缩。
太惨了。
泥和血裹满了整张小脸,门牙被打断了一颗,脸上的巴掌印还没褪去,瞳孔却已经扩散开。衣服掀开,本就瘦得和肋排一样的下腹部,多出好几个淤青,无疑是刚才被那两个扈从踩出来的。
姜永周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一下少年的额头。
“叮————”
光芒注入。
最后一口气被强行吊起来,涣散的瞳孔再度聚拢,吉米像溺水的人一样,猛吸以一口空气,随即开始剧烈地咳嗽。淤积在胸口的血块吐了出来,他的眼神渐渐清晰,断片的记忆终于连上了。来不及说什么,他“啪”的一下跪在地上,尖锐的小石子刺进他的膝盖,压出鲜血,他也好像感觉不到。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是个新手,不懂规矩,不该问您要钱的!钱我不要了,一个子儿都不要了。”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一头撞在泥地里,声音颤抖着,无比惶恐地求饶示弱,“东西……东西您都拿走,都拿走……”
……
“呵。”
一声不屑的嗤笑从马背上传来。
隐火翻身下马,只是用那种看什么脏东西的眼神,扫了一眼将姿态降到不能再低的吉米。他抱住双臂,以调侃的语气说道,“看明白了吧?这些家伙生来就是这么低贱……就算你为他撑腰,他也没有能够站起来的脊椎,跪在地上,才更符合他的身份。”
之前在马上还看不太清,直到此刻,姜永周才注意到隐火的打扮——只有他没套盔甲,而是穿着一件立领的红色呢子布料长袍,对襟双排扣的,宽袖口处,有三个纽扣系在袖子上。肩膀上披着一条银制丝绦带,下身则是穿着蓝色真丝制成的裤子。
长袍内,是一件白色丝绸衬里,衬有花卉图案,银色蕾丝和编织有银线的纽扣作为点缀,看着相当华丽。从上到下的精心打扮,也衬托他的容貌格外帅气,华美的金发、凌厉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修长的身形,无一不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这一身锦衣华服,不知道能抵吉米卖多少天糖块赚到的收入。
“……和高贵、低贱没关系。”他的目光扫过隐火大红如火的打扮,缓缓直起身子,“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拿了人家的东西,就要给钱,这是天经地义的规矩。”
“规矩?”隐火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压抑不住的笑,转过头,好像迫不及待要把笑话分享给同伴们,“听到没,他说这是规矩诶?哈……哈哈……啊哈哈哈———!”
什么叫做应声虫?这就是了。
那位被姜永周一巴掌呼到墙上的老兄还热乎着呢,这群小弟也没有那么想笑,但老大笑了,他们却不得不笑。
于是乎,一片哈哈声在铁罐头中响起来,不绝于耳。
“什么狗屁规矩,这里是图库家族的领土。土地上的所有一切,都是我们家族说了算,我们的话才是规矩!”笑过之后,隐火忽然拉下脸来,眉头紧紧锁住,怒声叱道,“喂,跪在地上的小杂种,嘬嘬嘬嘬——”
他发出唤狗一样的声音,从口袋中抓起一把明晃晃的金冠币,直接丢过来,劈头盖脸地砸在吉米身上。
“这些!买你那破玩意儿,再赔上你一条贱命,够不够啊?”
……
一枚金冠币,能换一百枚银龙币。一枚银龙币,能换一百枚冷铜币。
对吉米而言,掉在地上的,是足以将他这辈子人生都买下来的巨款。
但他没有伸手去拿,而是越发惶恐、连连后退,拉着姜永周的衣服,无比真切地恳求道,“我求求你……这钱我不要了,我一分都不要了,你行行好成吗?我真的不想要了……”
“是吗?”隐火吹了声口哨,又歪过脑袋,俯瞰着鸦雀无声的人群,似乎对这片寂静十分满意,“是我们让你不要的吗?”
“……是我自愿的!我自愿的!”他仰起头,眼巴巴地看着隐火,眼角的伤口再次裂开,渗出鲜血,嘴角却还挂着笑容,“没有人指使我,没有人!”
隐火耸了耸肩,露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以胜利者的眼神看向姜永周。
“你瞧,不是我不给,是这泥巴种连拿的胆子都没有。”他往地上淬了一口,冷笑道,“老兄,我看你还有两下子,你废了我两个人,我不和你计较了。不管你从哪里来的,既然在我的地盘上混,这条规矩你记好……”
“贵族是贵族,杂种是杂种。这片土地上,几百几千年都是这样过来的。随便打破这条铁律,对你,对地上跪着的这个小杂种,都不是好事。”
隐火的目光斜向下,扫了一眼跪在泥地上,浑身颤栗的吉米。
“你总有不在的时候吧?但是图库家族,会永远存在。”
“你要是有一天看不住他,这杂种小鬼全家可都要遭罪喽。”
————
说完这些,隐火感觉自已已经赢了。治不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的赛里卡人,还治不了一个本地小贩吗?毕竟他不是不给钱,众目睽睽下,所有人都听到了,是那小子自已不要的,和他不给是两个概念。只要能堵住那个灰袍子的嘴就万事大吉了,至于这个不长眼睛的小贩……等事情“体面”地结束后,自已有一万种办法弄死他。
如此想着,他便准备在大胜之时转身离去,右脚已经踩在了马镫上。
“不告而取,是为贼也。”
姜永周平静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与此同时,小梅脸色一白,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吉米被吓得面无人色,哆嗦不已,下意识地想往外爬,以免被卷入即将爆发的争斗中。
……
“……什么??”隐火保持着单脚跨上马镫的动作,目瞪口呆,似乎不敢相信,竟有人敢对自已说这样的话。
“你根本算不上贵族,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他将脑袋微微侧过来,双目平静中,似乎也有一点挑衅的笑意,“躲在家族名字背后的你,不过是个衣着光鲜的贼……仅此而已。”
死寂。
这种安静的效果,俨然是净了街才能达成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这片被贵族统治过漫长岁月的土地上,第一次听到这般暴论,带给人们无比强烈的精神冲击。
意识到这一点后,隐火的面容开始扭曲起来,愤怒好像要从他的眼珠里喷出来。
“杀了他!快,杀了他!拿他的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