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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福子已经轻声道：“墨浓了，就要加水！”小荷看见旁边一个小盂里放着清水，忙端起盂，小心翼翼地倒进去，倒了水进去，小荷还不忘记用墨在里面搅了搅，然后等着孟澜沾上去。
这墨其实已经不浓不淡了，但孟澜却淡淡地说：“淡了！”
这次不用小太监提醒，小荷赶紧拿起墨磨起来，看着那墨越来越黑，小福子很想开口说这墨已经够了，但看着孟澜的神色，小福子不敢说话，只能把话咽下去。
“浓了！”小荷磨了半天，等到的是这么一句，她低头看看，果真这墨太黑了，小荷忙端起水盂往里面倒水，那墨色看着又淡了些，这回不消孟澜说话，小荷又急忙磨起来。
孟澜一直冷眼看着，并不说话，倒是陈嬷嬷忍不住上前道：“好了，好了，你再这样，浓了倒水，淡了磨墨，这是磨墨呢，还是和面呢？”
小荷低头看看砚台，这墨的确已经快漫出砚台了，急忙对陈嬷嬷道：“我，奴婢，连磨墨都做不好。”
“所以只要你跟着大哥就好。”陈嬷嬷在那软语安慰，孟澜已经放下笔，对小荷哼了一声：“什么都不会做的，还要你来做什么？”
小福子递上手巾给孟澜擦着手，小荷皱眉：“我，我会陪着你。”
孟澜没想到小荷的声音这么大，手顿在那里，看着小荷不说话，小荷已经鼓起腮帮子：“我还会照顾你，让你的病好了。”
孟澜的身子骨不大好，病这个字在他面前都是禁忌，众人大多都用身子弱来代替，小荷这样大胆地直接说要让孟澜的病好了，陈嬷嬷的眉不由微微皱起，这个丫头，怎么看着老实，说话的时候竟如此大胆。
孟澜把手巾丢在一边，看着小荷道：“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吗？”
“我说，我会照顾你，让你的病早点好。”小荷的话让孟澜的脸泛起诡异的红，陈嬷嬷伺候孟澜久了，知道这是孟澜生气的表现，急忙上前对小荷道：“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
说话时候，陈嬷嬷还轻轻地拍着孟澜的背，小荷已经有些不服气的道：“难道不能说病吗？我看见他的时候，就知道他在生病了，而且他都生病了，为什么还只坐在屋子里不动，这些窗户都关的紧紧的，这屋内还有熏香的味道，熏的人头晕，这样怎么会好呢？”
这话一出口，屋内的人全都安静了，小荷觉得这安静太诡异了，陈嬷嬷的眉头微皱，对小荷道：“大哥的身子骨弱，太医都说了，吹了风不好，所以才成天关着窗子。”
说话时候陈嬷嬷就看向外面，门外阳光灿烂，那桂花香越发浓了，这样好的天气，若是孟澜的身子骨好些，就能在阳光下赏花，玩耍，而不是坐在屋子里，闻着这熏的人头晕的香。陈嬷嬷想着就有些难过，这一剂剂的苦药吃下去，怎么到现在还没好。
孟澜原本还想发脾气，可是听到陈嬷嬷这样说话他就长叹一声：“所以你也看到了，我身子骨弱，我连走出这个屋子，都要费尽力气，连吹了风，都要咳嗽半天，我还怎么能……”
屋内并不止他们三个，还有伺候的小福子们，这会儿他们全都屏声静气，不敢说话，小荷伸手去拉孟澜的手：“你连站起来都很难吗？”
孟澜不料小荷会有这样的动作，就那么轻轻一拉，就被小荷拉了起身，虽说孟澜比小荷还要大，身量也比他高些，但由于常年吃药，并没有多重，小荷已经哎呀一声：“你怎么这么轻？”
孟澜到了这个时候终于气恼了，他把自己的手从小荷手中甩脱：“你这样的丫鬟，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陈嬷嬷，把她给我赶走，我不要了。”
孟澜由于体弱，性子也越来越古怪了，动辄就会发脾气，除了陈嬷嬷还能说上两句，别人的话他压根就不肯听。陈嬷嬷原本还想呵斥小荷，突然想到现在这样，就是人人都顺从孟澜才造成的，如果有个不那么顺从孟澜的人，是不是就会好一点，况且还有自己在旁看着呢。
因此陈嬷嬷按住孟澜的手，对他柔声道：“大哥，小荷说的也没有错，她也是想大哥早点好。”
早一点好？孟澜觉得这会儿自己被气的都快晕过去了，小荷原本还有些害怕，但见陈嬷嬷劝着孟澜，她反而不那么害怕了，伸手比了比就对孟澜道：“奇怪，你比我还高些，怎么轻的很。你是不是不爱吃饭啊？”
吃饭？孟澜没想到小荷不但不害怕，还问出这么多来，用手按住心口：“你，你要气死我才成吗？”
“问你吃饭，怎么会就气到你了？我娘说，人要好好吃饭，才会不生病！你肯定是不爱吃饭。”
提到吃饭陈嬷嬷就不由摇头，因着孟澜身子弱，到了五岁才完全断奶，断奶之后因着脾胃虚弱吃的东西也很少，那些厨子精心做的菜肴，送上来能尝上一口已经很不错了，至于说米面这些，更是常年不入口。
“你，你这丫头，怎么这样胡搅蛮缠，来啊，把她给我拖下去。”孟澜已经被小荷气的发抖，见陈嬷嬷护着小荷，那只能吩咐小福子把小荷拖下去。
那些小太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敢上前，孟澜这下更加生气，只觉得有股浊气往心里窜，伸手扶住桌子才没倒下去：“你们一个个的，都敢不听话，都敢……”
说着孟澜就觉得喘不过气来，在那连声咳嗽，陈嬷嬷已经上前给孟澜捶着背，却见小荷把窗户给推开了，陈嬷嬷神色大惊：“你，你难道不知道，大哥吹了风会咳嗽吗？”
“那是站在风口了，我挡在大哥面前，准保这风吹不到他身上。”小荷笑嘻嘻地说着，陈嬷嬷还想说话，感到清风从窗口进来，还带来一股桂花的浓香，冲的屋子里的熏香味道散去，孟澜担心自己被风吹到咳嗽，可是那风却被吹到自己身上，原来小荷把孟澜遮的严严实实的，并没让风吹到孟澜身上。
而清风带来的桂花香味，让孟澜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两口，这香味，实在沁人心脾。
“你看，这窗户一打开，是不是就好受些了？”小荷看着孟澜，笑嘻嘻地说着。小荷一双眼清澈透明，面上笑容动人，孟澜从没见过有人这样对待自己，身边的丫鬟们一个个都是受过精心调教的，伺候的也很好，但她们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更不会这样笑。
至于陈嬷嬷，她一直对孟澜很忠心，但陈嬷嬷看向孟澜的眼神之中，经常出现的忧愁让孟澜有时候会很受不了，自己不想要这样的生活，自己也该走到阳光下，大声地说笑，快活地奔跑，而不是只能坐在屋里，一碗碗地灌那些药汤子。
一阵风吹来，孟澜被吹的打了个激灵，接着喷嚏连连。陈嬷嬷急忙过来给孟澜披上衣衫，小福子已经手忙脚乱地把窗户给关上。
自己不能走到阳光下，大声地说笑，快活地奔跑，孟澜喘息定了，悲伤地想着，看着一脸懵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小荷，他有些恼怒地道：“这个丫鬟不好，太粗，不懂规矩，嬷嬷，我不要她。”
怎么好好地又不要了？陈嬷嬷不由轻叹一声，这叹息听在孟澜耳中，像被雷打了一样，但他还是指着小荷：“你出去，我不要你。”
“你为什么不要……”不等小荷的话说完，陈嬷嬷就已经用目示意小荷出去，小荷低头走出，站在外面屋檐下，要按徐嬷嬷的教导，这会儿该等着，可是要等什么呢？小荷等了会儿，屋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想悄悄地掀起帘子往里面看，一只手已经拍在她肩上，小荷急忙放下手抬头。
拍小荷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她已经对小荷道：“你是新来的吧？懂不懂规矩，世子在里面，你就要掀起帘子往里面看？”
这应该就是徐嬷嬷说的，每个院子里都有的大丫鬟吧？小荷心里想着，面上已经堆上了笑：“姐姐好，我这不是，不是想知道世子到底要不要留我？”
丫鬟的眉一挑，神色惊异，陈嬷嬷已经从屋里走出来，看见陈嬷嬷，丫鬟就急忙上前笑着道：“嬷嬷好，王妃命我来问问，说新来的丫鬟如何？若不好，就让我带回去，再挑好的给世子使。”
原来这丫鬟不是世子院子里的，是王妃院子里的，那自己刚才有没有说错话？陈嬷嬷已经笑着道：“劳王妃惦记着，世子方才喝了药，才睡着了，这丫鬟他也只见了一面，我瞧这丫鬟还不错，自然是要留的。”
这丫鬟笑了笑，对陈嬷嬷道：“既然世子睡着了，那我也就不进去请安了。”
陈嬷嬷面上的微笑在丫鬟走后慢慢消失，对小荷道：“你跟我来，我跟你好好地说说话。”
是不是自己闯祸了？还有，这些人说话怎么都有些听不懂，各种弯弯绕？小荷心里想着，还是乖乖地跟在陈嬷嬷身后走进厢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