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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7月下旬的一天，李金奉命到冀鲁豫区党委所在地菏泽参加会议。他跟着秘书，骑马向城北郊外奔去。从桑堤口往东走了一段路，便望见一座村子，警卫人员在村边树林里游动。进了村，他们七弯八拐地进了一座院子。
王平紧紧握住李金的手说：“快进来，会议刚开始。”
屋子里坐了20多个人，行署主任段君毅、副主任皮定均、政治部主任王乐亭等区党委领导人都在场。人们正在聆听一位40多岁、满脸胡茬子、中等个头的首长讲话。他那慈祥和蔼的神情，那两道浓眉下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那平端着的左臂，那浑厚而又坚定的声音，使李金惊讶，觉着十分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面。
讲话的首长亲切地招呼说：“请坐下。”
王平低声告诉他说：“这是周恩来副主席。”
“啊！是周副主席？”李金激动得张大了嘴巴，差点儿喊出声来。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内战爆发的前线见到敬爱的周副主席，亲耳聆听周副主席的重要指示。
周恩来伸出右手，向前画了一道弧线，语气坚定地继续说：“……大家知道，从九棘集到鄄城以北的河段，是举世闻名的地上河道。8年抗战，兵荒马乱，黄河故道大堤百孔千疮，残缺不全。两岸滩区，还住着数以万计的贫苦群众。如果不先修复故道两岸大堤，花园口一旦堵复，黄水重返故道，旧堤就会被冲垮，我冀鲁豫区26万人民全体就会受到致命打击！显而易见，敌人的阴谋与毒计，无非想借黄河之水淹没我解放区，给我们造成经济上的困难，政治上的被动，军事上的天堑！即使至迟明年实行堵口改道，我们终有保护人民生命财产的责任嘛！”
“所以，”周恩来继续说，“我这次受党中央之命，到开封与国民党南京政府的代表以及黄委会的负责人谈判。在7日和18日的两次会谈中，我方都针锋相对地提出了先修堤后堵口的主张。我们一再要求国民党政府，必须先加固黄河故道大堤，疏通河道，拨款帮助故道河滩群众搬迁以后，才能堵复花园口！冀鲁豫区当前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反对国民党政府先堵口后筑堤的罪恶计划，动员最广大的群众起来自卫。尽快修复故道两岸河堤，粉碎敌人水淹我解放区的阴谋！”
周恩来讲到这里，指着王平说：“王平同志，你是专门负责这项工作的，谈谈花园口的情况吧。”
王平站起来汇报了所掌握的一些情况后，回头说：“李金同志，你是从第一线来的，谈谈花园口工地的新情况吧。”
平时健谈的李金当着这么多首长的面，反倒心慌口吃起来。他掏出毛巾不断擦着汗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恩来和蔼可亲地说：“小李呀，你到了家里，不必紧张，也不必拘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嘛，啊？”
听了周副主席的话，李金平静了许多，干咳了两声，说：“敌人除了调集几万民工，加紧备料外，正在筑坝。工程刚开始，蒋介石请了一个叫塔德的美国水利专家，负责堵复工程。塔德使用的是架桥截流平堵法，结果不适合黄河的脾气，一夜之间就被黄河水冲跑了三孔桥，以后又堵了几次，还是没法合龙。美国人无可奈何地宣告堵复计划失败。蒋介石不甘心，又命黄委会委员长赵守钰接过美国人丢下的堵复工程。据我们的同志传出来的可靠情报，赵守钰采用的是东守西进、打桩压柳、推滚压梢法，因此工程进展较快。不过，请首长放心，我们开封地下工委无论如何也要设法拖住工程，绝不让敌人现在就堵复花园口！”
“对！”周恩来用力一挥胳膊，果断地说，“我们一定要牵住这条黄龙，制服这条黄龙，使它服从于人民的意志，绝不能让蒋介石的阴谋得逞！一方面，我们要加紧动员两岸群众加固黄河故道大堤，做好故道两岸和滩区群众的搬迁工作，为以后黄河重返故道做好准备；另一方面，我们必须利用一切宣传工具，向解放区和国统区人民揭穿蒋介石先堵口后筑堤的阴谋；同时，要采取一切必要措施，不惜代价，坚决拖住花园口堵复工程。这是一个事关大局、事关两岸几十万群众生命财产的大事，各级党组织和民主政府都要以最大的努力，组织广大群众完成好这个任务！看起来，我们中国人确实要比美国人聪明得多嘛，可惜赵守钰走错了路。目前，国民党企图趁黄河夏汛期堵口，实现水淹我解放区的阴谋，我们首先要卡住他的脖子，断他的粮源；组织民工怠工怠料，拖住他的后腿，叫他无米下锅！李金领导的小组一定要牵住他的鼻子。大家还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充分发表，集思广益嘛，啊！”
大家热烈地讨论了一阵。
最后，行署主任段君毅总结说：“我们坚决执行周副主席的重要指示。解放区和国统区的党组织都要最广泛地动员群众反对国民党先堵口后筑堤的计划。解放区军民要积极行动起来，参加自卫作战，抢修加固故道大堤，疏通河道的斗争。行署将动员一切力量，帮助故道两岸和滩区群众搬迁，以防黄水突然袭击。区党委和行署要求开封地下工委想尽一切办法，落实周副主席的指示，尽快部署力量，采取强有力措施，卡住黄龙的脖子，牵住黄龙的鼻子，砍断黄龙的爪子，千方百计阻止敌人在汛期到来时把黄水引向解放区！李金同志要尽快回开封，向工委传达会议精神。”
会议结束的时候，王主任交给周恩来一份电报说：“从延安来的一批要去东北战场的记者正经过这里，刘司令员和邓政委请求留下几个，以加强刚成立的《人民日报》的工作。请周副主席批示。”
周恩来略一思忖，笑着说：“伯承和小平还真会捕捉战机嘛，啊？好，就给他们10个吧。不过，这些文化人都是我们的宝贝，你转告刘邓，可要好好爱护他们哟！”
“刘司令员曾经把那些文化人比作‘电灯泡子’，要我们格外加以爱护，让他们为人民的革命事业发出光和热。”段主任说。
“呵，‘电灯泡’？”周恩来会意地笑着说，“嗯，这个比喻很恰当。对文化人，我们一定要设法好好保护和抓紧培养、教育，使他们成为能文能武的坚强的革命战士。不然的话，可就真成了碰也碰不得、摔也摔不得的电灯泡啰！领导得法，教育有方，引导适当，他们会发出巨大的革命能量；弄不好的话，他们就很容易碎的。”
秘书过来请示说：“周副主席，车子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马上出发！”周恩来同段君毅、皮定均、王乐亭、王平等行署和区党委首长一一握手告别。最后，他握住李金的手，使劲摇了摇说：“你所从事的工作很重要，也很光荣呀！水火不留情嘛！它关系到冀鲁豫区几十万人民的身家性命哪！一定要及时、准确地把花园口工地的情报搞到手，当好区党委的耳目。必要时，可以采取断然措施，粉碎敌人水淹我解放区的阴谋，以配合我党的军事和政治斗争！”
李金坚定地说：“请首长放心，我们保证完成牵黄任务，就是牺牲生命，也绝不让敌人的阴谋得逞！”
周恩来满意地点了点头，乘车而去。
当晚，李金同王部长研究了牵黄行动方案和具体细节，次日一早便启程赶回开封。
8月初的一天晚上，李金向地下工委传达了周恩来副主席的指示和区党委的决定。与会者随之进行了热烈的讨论。
最后，工委书记徐春说：“根据周副主席的指示和区党委的部署，以及同志们的意见，我把大家的任务区分一下。‘砍腿’任务由西城区支部书记王海同志负责，带领几个同志打入花园口工地材料科，宣传和教育民工认清敌人先堵口后筑堤的利害关系，组织民工同工头明争暗斗，怠工怠料，少拉慢跑，拖住工程的进度。至于采取什么方法打入，由我具体安排。‘牵鼻’任务由李金同志负责。‘卡脖’任务由我负责，主要是卡住花园口工地的钱粮供应。今天就议到这里，大家从后门出去，注意尾巴！”
参加会议的人员趁着夜晚，很快消失在小巷之中。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