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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风很大。
吹起风沙,天阴恻恻,黑云压下,像是又要落雨。
珩山道人骑着马,抬头看一眼天色,嘴里嘟囔:“天气那么差,征兆不好,要不是阿梓强求,我才不带你去呢。”
郑解秋不说话,乖乖跟在他后头,师父爱骂什么骂什么。
大风萧萧,吹起师徒二人头上戴着的斗笠黑纱。江湖人都喜欢带这样的斗笠黑纱,仿佛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一件事,谁带了谁就是混江湖的。由乡野小路转上大路,路上很久都没有看到一个路人。
很荒凉。京都照理来说不应该那么荒凉。
大路两旁的田野里,秋麦渐渐打起了谷,隐隐约约有沉沉追下的势头。路两旁野生的木芙蓉树开了花,大朵大朵的白色缀在枝头,淡淡的味道涌进鼻腔,叫郑解秋觉得很舒服。他想陈康应该是不晓得这些乡野景象的,等他把他接出来了以后,可以陪着他好好在乡间走走看看。
两人一路到了城门前。到城门口的时候,道人计划是把马在路旁小树林里停放好了,用轻功潜入城中,未行数十步,听身边匆匆路过行人在说:“小孩、老妇都杀,如今竟然连怀了身孕的妇人也杀。这皇帝太狠,实在是太狠!”
另一人连连点头:“好好一对年轻夫妇就这样没了命,哎……头还在东狱门前挂着呢。尸身听闻扔了北面乱葬岗去了?”
“说是这么说的。”
“那怀得孩子呢?”
“谁知道呀。哎……”
感觉到身旁有人凑近,说话的那两个中年男人一下子又噤了声。看他们穿着打扮,应该是做体力活的脚夫。
郑解秋的脸已是苍白,年轻夫妻,一人怀孕,这不免让他想到那日离开京城是妤儿做的一切。即便钟诚当真带着她走,那些当兵的难道真的就会放过他夫妻二人吗?
青年僵直在那儿,直到师父过来拍了拍他肩:“你要是不确定,我们就去东狱门前看一看。不是说,头还挂在那吗?”
之前发生的那点事,昨天晚上珩山道人都听阿梓和自己说了。他看徒弟没有反应,又叹了口气。
“如果,真的是你妹妹妹夫……你该知道,被卷入这些事里来,是避不开的。”
郑解秋面色铁青跟着师父走了。
他们翻进城中之后,往东狱门那去。
灰蒙黑云下,东狱门前悬着好几颗脑袋,鸟雀啄着腐肉飞快跳开了,腐臭味在这门前弥漫。那些人模样已不可辨,人死以后,皮肉是极快腐烂的,再加上这段时间多雨水,又闷热,肉便烂的更快。不时能看见一条条白花花的蛆在一张又一张的面孔上来来去去。
唯一不会变的只有头发。即便把人埋进土里几十年,那一蓬头发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黑云越压越低,像是直挨着东狱门顶。
豆大的雨点骤然落了下来。
在这阴森、湿冷的监狱门前,没有人会久留。寂静里,雨水声显得刺耳尖锐。郑解秋扫过一张又一张的面孔,一阵寒意从他脚底升起。
终于,他的目光定住了。他看见一颗头颅上扎着发髻,带了一把小银梳,银梳上缀着朵蝴蝶,蝴蝶与她的发纠缠在一块。难怪来回颠簸受了那么多苦都没掉。
是妤儿头上的发梳。
他代替妤儿出嫁那一天,顺手从梳妆台上取了给她戴上的。
原来到今日,她还带着。
雨下大了。
水冷硬的打在他脸上,令他的双眼都生疼。
堂堂七尺男儿颓然失力般跪在地上,膝盖撞击地面发出重重声响,他的喉咙中发出嘶鸣,悲呕声在这大雨滂沱之中回荡。他的肩紧缩,头越来越低,终于磕在了地上。
他以为那日妹妹与妹夫能够逃走的。他以为下一次再见时,他已经能够做舅舅了。他以为……他……
当初妤儿欢笑着和他说的话仿佛还历历在目。
“二哥,你放心吧,将来我与钟哥哥一定会好好谢谢你的。你将来的外甥或外甥女,也会好好谢谢舅舅今日救命之恩!”
却不曾想,竟最终是自己害了他们。
她笑吟吟着说:“晓得二哥是个心疼人的主,哪里忍得妹妹受苦?”
搂着了自己肩膀,小鸟依人的模样,便是要去与情郎一同过着夫妻齐眉的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