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贾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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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府，西院小阁楼处。

煦风透着昭昭星野，打碎楼下斑驳的树影，两个精致的女孩儿在院落下对弈，就在太阳的光即将离开院阁之际，一个小小少年欢跑着冲入花中。

“你们猜猜，今儿生了什么！”贾宝玉舒展笑颜，明眸中透出兴奋的光来。

宝玉年龄尚小，对自在事物的感情却不比长大后淡泊，这下，手中捻着不知何名的两株花草，进到屋里。

探春本来和迎春在对弈的，见着宝玉进来，眼中透着亲和与好奇，忙问道：“猜不着，哥哥你可快说吧！”

宝玉在一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一面招呼着司棋去倒杯茶，一面靠在桌子上，眼光儿一转，对着二人说道：“琏二哥哥，今儿了威风！在咱们院子里打起仗来！”

“琏二哥……”迎春略抬了抬头，言语平稳，接着下起棋来。

探春忙道：“打仗？这是做了什么，有趣有趣，二哥哥，你接着讲！”

贾宝玉来了兴致，这下又从椅子上唰地站起，挥着手道：“我听说琏二哥今儿和东院里头的赦老爷厮打起来了，打得真狠！一点儿情面都不留！琏二哥哥战了一番，我到那地方时，手中正握着剑，指着赦老爷骂呢！嘴里还说‘跪下’，‘跪下’！”

后面的这番言辞，是宝玉听那帮浮夸的小厮们说的，添油加醋，倒也更多了几分味道。

这故事显然很吸人眼球，探春和迎春两对水灵眼睛齐刷刷转了过来。

“琏二哥哥打了赦老爷？”探春眼睛睁得老大，倒也不下棋了，一门心思来听宝玉的话：“这打了赦老爷，岂不是要被罚得很惨，琏二哥哥上次只是醉着骂了几句，就被老爷狠狠打了一顿，足足三日下不来床呢……”

宝玉道：“这次可不同了，琏二哥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近来管家深得老太太的肯定呢，这下两边吵起来，琏二哥哥自己提出搬出去住，老太太还帮着他呢！”

“还真有这等事情，也不知道我这哥哥什么时候这么强了……”迎春转头微笑了一下，一面拍着探春道：“快下呢，到你落子了。”

宝玉笑着对探春道：“下次父亲打咱们，我们也把这事儿给说说，指不定好些！”

探春嗔道：“二哥哥说归说，一会不要让老爷打得更重些就是了！”

“哎哟！三个说什么好话呢，让我也来听听！”

一声娇呼闯进房门，却并没吓到三个身量尚小的孩子。

宝玉几人正说着，忽得从门前头转出凤姐来，身上绣袍金带，正装打扮，像是要去见长辈来的。

王熙凤自是王夫人的内侄女，这王夫人又是宝玉的生母，王家与贾家来往紧密，王熙凤与宝玉几个却也是寻常见的。不过和东面住着的贾赦一派不熟络，因而在与贾琏初见之时都未曾知晓对方的身份来。

宝玉见是凤姐来了，知道大抵是在外头见着自己一行在屋内玩笑的话，这下便连忙笑着请坐。

此时，那双柳眉微扬了扬，王熙凤挽着身子，朝着几人一笑，伸出一根指头来，点点宝玉的额头，念道：“这坐倒是不必了，我还得去荣禧堂见老爷们，本来路过这大家公子的香阁，竟听到有人谋划着要来打老爷，我可要进来听听了。”

宝玉红了脸，朝后头退了退，望着凤姐眼神清澈，道：“这不过说着玩罢，今儿难得放了假，姐姐可千万别去找太太说啊。”

王熙凤道：“我去告诉太太作什么，我还想再听听那‘打仗’的故事，宝玉，老太太最后怎么说了？”

一旁坐着的探春扑哧一笑，凤姐问道：“你笑什么？”

探春定了定神：“我笑啊，姐姐马上要老了。”

“我老？这是何意？”

探春和宝玉对望了一眼，只见宝玉手指在凤姐面前一转，道：“这姐姐将来成了奶奶，可不就变老了吗！”

凤姐听了，面颊上泛起红光来，直用指甲戳了宝玉两下，推道；“我只找你来，你这不学好，可仔细我一会儿告诉老爷去，你的皮要不保了。”

“哎哟……”宝玉一面作着礼拜凤姐，一面躲着指甲，笑道：“好姐姐，我可再不说了，今儿的事情我可好好说，好好说。”

凤姐停了手，道：“你且说，我听听像不像话，再考虑饶你两个。”

宝玉在位子上坐下，机灵地左右一瞄，说道：“今儿琏二哥冲撞了老爷，两个厮打起来，二哥哥连剑都拿出来了，把老爷逼得不行，就差到地上喊二哥哥叫老爷了，这时候老太太来了，二哥哥说自罚反省，老太太说是让跪祠堂，但又是配了鸳鸯姐姐在旁，今儿是拿出去了好些银子，想难为不了二哥哥。”

“鸳鸯？就是老太太边上一直侍奉的那个丫头？”

“正是呢，姐姐明鉴，我是拜您不拜佛的，这下可饶了我罢……”宝玉笑着，哀求道。

凤姐眼光一转，瞥了瞥宝玉，“是鬼是佛，我也得去见见，且去找见二爷一问，要是事情有了差错，再找你们几个小子排遣呢！”

说着一笑，王熙凤从屋子绕到外头，直向着正院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