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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要去找她？他回忆自己的梦境。既然张露是九色鹿，就应该去见见她。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悦，轻声唤醒安琪。安琪没睡醒，有些不愿起床。顾之风在她耳边轻声说，“安琪，老师带你去看姐姐好不好？”“好吧，只能听你的了。”孩子睡眼惺忪瞧着顾之风，突然从床上爬起叫道，“老师，我们现在就去看姐姐好不好。”
他不愿将时间浪费在无谓的等待上。既然已经决定，就忙带孩子收拾行囊。没想到还未真正离开，便要踅回去找张露。他苦笑，带孩子去4s店换轮胎，风驰电掣开向张露的城市。
几个小时的车程，到达已是黄昏。在车上给张露打电话，开进水泥森林构筑的小区。张露在公寓前等他们，善意的微笑融化旅途的疲倦。刷卡进门，乘电梯上十六楼。
顾之风走进温馨的屋子，嗅到薄荷的香味。房间很整洁，陈设简约而大方。客厅茶几上精美的玻璃花瓶里养着水仙花。电视背景墙上挂有她在不同地方留下的身影。清瘦的身体，大大的旅行包，被太阳晒得麦色的皮肤。眼睛漆黑而明亮，透着坚定，望向远方。
安琪紧攥着张露的手，高兴地说：“姐姐，我们可想你了。我和老师要去太阳的地方，那里的人好像花儿一样。要是你也去就好嘞。我们一起去太阳的地方好吗，然后一起回家，我要让你认识我爸爸，他和老师一样好！”孩子见到有好感的人喋喋不休地说。
“告诉姐姐，这段时间没见，怎么瘦成这样？”张露关切地问。
“安琪感觉自己好像生病了。昨天晚上，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像坐过山车一样，转得我好难受。有时候，安琪朦胧中醒来，会看到一个穿黑色衣服的人。他长得很丑，蹲在角落里冲我露出古怪的笑。”安琪眼里露出惊恐说：“他不让我告诉老师。”
“安琪别怕，那是你生病时产生的幻觉。”张露带她坐在沙上，认真听她讲话。
顾之风问张露的近况。张露说正在整理关于丝绸之路的资料。安琪还想和张露说话，见张露和顾之风聊天，摇着张露的手沮丧地说：“姐姐，你浪费了我想对你说的一句话。”
张露抚摩她的小脸，含笑说：“姐姐听安琪讲，安琪是好孩子。”
“安琪不做好孩子，安琪要做自己。”她抬起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张露说。
顾之风不知道安琪的感受。他坐在沙上，安静地注视张露。
这个清秀女子身上，有股坚硬的力量从骨子里透出来。只是这种力量如今被顑颔的神情减弱。虽然努力微笑，但依然能感觉到她在调动全部精力支撑不让自己倒下。
在外面长期跋涉和饮食不规律，严重损害她的健康。
中午，三人在轻奢的意大利餐厅吃饭，无意间聊起九色鹿的传说。回来，安琪和张露说话，渐渐有些困倦。她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说：“姐姐，我的脑子里什么也没有，我要睡会了。”张露将她抱进卧室，安顿她睡下。注视她盖在毛巾被下的小身体，微笑走出来。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我病了。”张露盯着顾之风的眼睛说。
“什么病，严重吗？”顾之风望着她问。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只是觉得孤单，希望你能陪我几天。”她说着，从茶几下取出烟，丢给顾之风一支，自己点燃抽起来。
顾之风点燃烟，在灰蓝的烟雾中瞅着她。眼前的女子像雾一样迷离。
他隐约能估计她的年龄已属于熟女，因家庭裂痕造就孤独的性格；独立而不相信任何人，有过丰富而无节制的经历……他将烟灰磕进烟灰缸，看客厅里养的几尾金龙鱼。
他见过太多有学历有背景又自以为是的女子，因狂妄无知而迷失在嫉妒和虚荣里。眼前的女子给他亲切的感觉，像蔷薇般带刺，却有独立的美好。然而女子一旦打破内心的禁忌，就很难被一个男人留住；除非遇到与她完全契合的人，或者她觉得自己已老去。
如今她还不到那样的年龄，也不曾遇见那样的人。所以，自己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
他从茶几上随手拿本书翻看，问：“喜欢看莫迪亚诺的《暗店街》？”
“从旧书摊买到的，无聊时看看。我也看伍尔夫的《到灯塔去》和波伏娃的《第二性》。为什么看这样的书，连自己也说不清理由。一个人孤独的时间久了，难免会形成些莫名其妙的习惯。”她露出干涩的笑容，将烟神经质地在烟灰缸里揉灭。
张露起身去卫生间。顾之风环顾房间，见客厅摆置耐旱的植物和淡雅的干花，有绣工精巧的壁挂和精致的餐具。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窗帘、开关、插座及厨房、卫生间墙壁都添加雅致的装饰。卧室里悬挂似乎是主人亲手绣制的精美十字绣，床上放着两只毛绒泰迪熊和一个哆啦a梦。书房的壁龛和书架上摆放卡通造型的摆件，窗口挂一串紫风铃。
整个房间，不若安姝婷家的古雅奢华，却有某种难以言说的小清新。也许这就是张露和安姝婷的不同。这种不同，简约而温馨，像插在瓶里的水仙，开出清新淡雅的花朵。
天光渐晚，安琪还在睡觉。张露挽住他的手臂在楼下的市买菜，样子亲昵的像情侣。上楼，她疲惫地躺进沙，像只迷途的羔羊。顾之风去厨房洗菜，切剁，烧水，炒菜，煲汤……在餐厅里摆好一桌丰盛的晚餐。他轻声唤醒熟睡的安琪和沙上入睡的张露。
色香味俱全，饭菜可口。顾之风为自己不曾丢下厨艺而隐隐有些自豪。
他给张露加菜，给安琪盛汤，觉得这种家的感觉似乎也蛮不错。吃过晚餐，张露戴上橡胶手套洗碗刷锅。洗完，她说自己有些累了，带安琪进入卧室。
顾之风打开电视机，看《深圳新闻》。他点支烟，走到阳台眺望深圳的夜景。他觉得身体里有种情绪在亢奋。他凭着多年养成的自制力，努力克制这种异常的亢奋。
他是个男人，虽然没有被西方的“自由”同化，却有身理上的需求。他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克制欲望。可是在这个房间里，总有某种气息在刺激他的这种欲望。
他起身去冰箱里取咖啡豆，自己研磨，煮制，盛在杯里细细品味。
张露穿着宽松的睡衣跣足走出来，望着顾之风说：“这么晚，还不睡。”
顾之风将咖啡倒进一只杯子里，递给她，声音有金属的味道，说：“睡不着。”
张露端起自己的一杯，坐进沙说：“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顾之风喝着咖啡，望着她，感受苦涩的饮料带来的清醒。
张露并不回避他的目光，问：“如果我不再漂泊，你是否愿意娶我……”
顾之风没有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他无法理解眼前的女子，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不曾细思的问题。他曾对张露说过要成为她驻守的港湾。莫非，如此仓促便要结婚？他将咖啡杯放在茶几上，努力使声音多些温暖的味道：“你对我而言，是一个未知的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