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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潇潇电梯也没坐,顺着楼梯一路跑下去,支着双膝大喘了几口气,站直身,回头看了看。感应灯亮了又熄,楼道陷入一片黑暗。唐潇潇自嘲地笑了笑,难道聂卓扬会追出来吗?他们又不是吵架闹别扭的情侣。聂卓扬说得没错,他哪一任女朋友都比她漂亮,比她身材好,他找女朋友的标准一向都是美艳、高挑、丰满的。她曾嘲笑他眼光粗俗,他则讥讽她不懂男人。
是啊,即便是清冷高傲的林宇凡,不也有叶茹那样身材婀娜的女人出入卧房吗?不管当时林宇凡对叶茹是真的动了心,还是一时冲动,总之那就是大多数男人喜欢的类型吧。
唐潇潇低着头向前走,情绪前所未有的低落,巨大的挫败感击穿了她,眼睛鼻子酸得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小唐?”前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唐潇潇抬头,眼眶里早已蓄满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淌下来,她连忙抬手去擦,慌乱地道:“陈主任。”陈凌看着唐潇潇发红的眼眶,上前一步,放低了声音:“怎么了,小唐?”“没什么,沙子入眼了。”唐潇潇揉了揉眼睛。“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还是有人欺负你了?”陈凌的声音和缓,透着关切。路灯给他身上投下柔和的光影,他的身材瘦削,并不高大,却踏实而坚定。
他拎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大概是会议一结束就赶着晚班机回来见女儿的。唐潇潇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面前的这个人是可以信赖和倾诉的。她擦了擦眼角,很认真地问:“陈主任,我是不是很没用?是不是一无是处只会拖后腿?”“怎么会?你这是在质疑我看人的眼光和用人的标准吗?”陈凌笑了笑,脸上一向冷硬的线条顿时生动起来。这句话无疑是明白地告诉唐潇潇,管制员大赛的确是他推荐她出赛的。“可是……”唐潇潇咬了咬嘴唇。陈凌放下行李箱,略一沉吟道:“你工作责任心强,好学肯干,细致认真,而且逻辑思维不错,所以管制方案顺畅高效,声音也甜美动听,可以说是我们塔台的一道空中风景线!尤其是在航班拥堵、流量控制时,我观察过,只有你会适时安抚等待放行机组的焦躁情绪,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但作用很大。”我有这么好吗?唐潇潇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英语是你的薄弱环节,需要进一步加强,还有应变能力。当然,这需要经验的积累。而你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够自信。”陈凌注视着她,深邃而平静的目光中透着暖意和激励,在唐潇潇的心中投下燎原的火苗,让她的血液一点点沸腾起来。“在我看来,每个女孩心中都住着个骄傲的公主。”不知何时,陈凌的手已经按在了她的肩头,“相信自己,善待自己!你不比别人差,甚至能做得更好!”“谢谢陈主任!”唐潇潇回过神来,脸上不觉有点发热。陈凌淡淡一笑,目光温润:“好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也该回家了,今天是我家小公主的生日呢。”告别陈凌,唐潇潇迈着轻快的步子上了楼:“爸,我回来啦!”茶几上摆着一瓶红星二锅头和一碟花生米,唐胜强正在自斟自饮,闻言从电视机前扭过头:“玩得挺开心的?”“嗯。”唐潇潇点点头,换鞋进了自己房间,打开灯,站到镜子面前。看了片刻,伸出手指戳戳镜子里的脸:“唐潇潇,要相信自己,你行的!”
与此同时,聂卓扬站在窗前,看着远远的那个粉色田园小碎花窗帘后面终于亮起了灯,叹了口气,扯起盖布,把望远镜裹了个严严实实。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打开书柜,发现塞不进去,只好放到墙角,又弯腰捡起地上的毛绒飞机,拍了拍灰尘。
A380造型的玩具飞机胖乎乎的,还有一对圆圆的大眼睛,憨态可掬的笑脸。他转身出了书房,进了卧室,把毛绒飞机丢到枕边,然后直挺挺地倒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明明他是想好好谢谢她的,那一碗碗的粥,熨帖了他肠胃的同时,也暖了他的心。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她煮的粥,是他喝过的最好喝的粥!可刚才他眼睁睁地看着唐潇潇带着那种受伤的表情离开,竟然没有勇气追过去解释,只因为,她几乎就窥破了他心底最隐晦的秘密。那架望远镜,是他十五岁生日时得到的礼物。他是六月份的生日,双子座。聂卓扬闭上眼,仿佛回到了那个燥热的夏季。他兴高采烈地把望远镜架在阳台上,折腾了大半个晚上看星星,最后搬到书房,关了灯,移动镜筒,顽皮地向下面那两栋较低矮的楼房“扫射”。
当镜筒里出现一张熟悉的脸庞时,他的目光不由得定住了。
女孩站在五楼的阳台上,正在晾衣服。大概是刚洗完澡,她穿着一条长不及膝的无袖睡裙,脸蛋红扑扑的,泛着健康的光泽,像个红苹果。
睡裙有些小了,随着她弯腰伸臂的动作,勾勒出少女青涩却又婀娜的曲线。晾完衣服,她拿了一条毛巾擦头发,扭身侧头的瞬间,瀑布般的青丝披散到瓷白圆润的肩头,在晕黄的灯光下,姿态说不出的动人。
这和平时藏在宽大校服中的她完全不同,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苏醒了一般,变得不一样了。
多年前的小男生曾得出结论,红苹果是外表可爱的坏东西,总是害他倒霉!从此致力于把红苹果从树梢上打下来。
多年后的他才发觉,红苹果早已落入他的心底。只是,红苹果有毒。那是伊甸园居心叵测的毒蛇给亚当的苹果,那毒早已不知不觉间侵袭了他的五脏六腑,积聚在心脉深处,只有真正的夏娃才可以解。
深秋的天空,明净高远,湛蓝得仿佛透明一般。蓝天白云下,一架架巨大银鹰排成整齐的队伍,缓缓滑向跑道尽头。
“机长,给我们的代码竟然是0002啊!”驾驶舱里,副驾胡峰扭过头,颇为神秘地冲聂卓扬一笑,“江湖传言,分配的雷达二次代码越小,放行越早!”
聂卓扬冲前面滑行道的一长串飞机扬了扬下巴:“你觉得我们能排第二吗?倒数的吧。”
胡峰挠了挠头:“反正飞了这么久,个位数的代码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也不知这会儿塔台放行位的是女管还是男管啊?”
聂卓扬瞥了他一眼:“怎么,女管制员统共就那么几个,你看上哪个了?”
“我哪有您那本事啊,你就去给空管讲了一天课,那简直是名动四方!江湖传言,只要是聂机长的飞机,遇到女管一路畅行,遇到男管一路封杀!”胡峰嘿嘿一笑,转而又道,“也怪你的声音太好认,这下成全民公敌了。”
其实胡峰说得夸张了些,不过聂卓扬的声音的确好认,不同于他张扬的个性,他的声线醇厚磁性,而且在波道里通话习惯性尾音上扬,带着种悠扬的清越,辨识度很高,基本听过一次,再遇上就能认出来。
胡峰打开地面波道,只听里面七嘴八舌的。国庆高峰期,流量太大,天气好也得排队。
“地面,我国航3012,帮我看一下我排第几啊?”
“第三。”
“地面,我深航3108,帮我也看下。”
“第六。”
……
波道里传来女管制员甜美动听的声音,耐心地一一回答。
胡峰听了一会儿,摇摇头:“得,我听出来了,是唯一不买你帐的那个女管。”
聂卓扬淡淡一笑,没说话。今天放行位是谁,他心里有数,早就掌握她的排班规律了。只是这丫头还在闹别扭,不就年少好奇冲着她家架了部望远镜嘛,整整一个多星期都没理他,这会儿不公报私仇给他的飞机排到倒数第一,都算是她敬业公平了。
胡峰看看前面,连问都懒得问了,叹了口气:“唉,这波道里整天除了复述指令,就是问时间。不如我来试试,能不能三句话把她拿下!”
胡峰是个口没遮拦的,聂卓扬也知道他不过随口开个玩笑,可他心里就是觉得不舒服,好像是自己一直宝贝着舍不得吃的红苹果,却被人咬了一口。哪怕还没咬着,就是冲着他的红苹果流口水,他都不乐意。
“有空胡说八道,还不如正经去找个女朋友。”聂卓扬有些冷的眼风扫了过去。
胡峰无奈地撇了撇嘴:“我媳妇还不知出生了没有呢。你去给空管上课的时候,有没有认出来哪个是她?长得漂亮吗?”胡峰一脸的好奇,不怕死地又问了一句。
聂卓扬略一沉吟:“嗯,也就……一般吧。”
胡峰想了想,点点头:“也是,通常声音越好听,人长得越不咋的。就像我们大学时那个播音员,人长得那叫寒碜……”
“我说的是一般,懂什么叫一般吗?后面三号那样就叫一般!”聂卓扬不满地瞪他。
他说的“三号”指的是头等舱乘务员,通常也负责给机组送饮食。今天的三号乘务员,是个长得挺甜美漂亮的女孩。胡峰察觉到聂卓扬情绪中的不悦,只得笑笑转换话题:“您的标准真高。哎,听说叶茹姐的前夫当初卷了她家一大笔钱跑了,现在追债的一拨拨地上门,叶茹姐都快愁死了……”
“那么你想拯救她于水火之中吗?”聂卓扬斜眼看他,“咱们星航最美丽的乘务长啊,峰子。”
“我可没那意思,真有那意思也没那能力。”胡峰连忙摆手,又压低了声音,“是叶茹姐想转国际线,收入高些,她家里还有一堆债要还呢。叶茹姐人挺好的,咱们能帮就帮,是吧?”
“那应该去找吴总啊,怎么找到我这儿来了?”聂卓扬的语气顿时有些冷。胡峰嘿嘿一笑:“谁不知道您跟吴总关系好啊?”“说了半天,你小子在这儿埋伏我呢!”聂卓扬不置可否,站起身来,“看这样子要等好一阵,我先去后面喝杯咖啡,也不用麻烦三号了。”
胡峰看着他出了驾驶舱,心里有些犯难。聂卓扬技术好能力强是没错,而且他毕业早,又目标明确专飞国内线,起落次数多,没几年就攒够了飞行小时,通过考核升了机长。可如果没有高层的青睐,也不会升得这么快。但他这方面一直很低调,颇忌讳别人提这事。这不,直接避开了话题。
等聂卓扬从后面转了一圈回来,不由得一愣,指着前面那架星航的飞机:“怎么回事,刚才我们前面不是海航的吗?这才两分钟工夫……”胡峰笑道:“机长,咱这地面成本是每分钟千元,所以,您这一杯咖啡,值千金呀!”聂卓扬不以为意地坐下:“反正都是咱一个公司的,让也就让了,成本均摊。”话音才落,波道里通知地面风向变了,跑道也随之换了方向。这下,排队的飞机集体掉头,后队变前队。胡峰乐了:“咱排第一了,江湖传言实不虚也!”聂卓扬有条不紊地操纵飞机向前滑去,嘴上虽没出声,嘴角却缓缓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