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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残酷啊!”久美子喃喃自语,两眼饱含着泪花。她从那朗朗的晴空想到了无情地夺走了新婚丈夫的滚滚乌云。
下边是摔得血肉模糊的尸体,上边是充满着活力和生机的夏日晴空。久美子觉得这种鲜明的对比过于残酷。
“太太,这里还有在现场发现的遗物,请您过过目。”工作人员把她领到大厅的一角。这里有摔碎镜头的照相机,刮断了带的手提包,血染的礼品等等,不管哪一件都烙上了凄惨的印记。
“我到山上去看看。”久美子说。
“那怎么行!”父亲慌忙阻止。
这些物品之中没有平日熟悉的东西,当然,若是雨村旅行中途买的土产品,久美子是无法辨认的。--说不定这里还有给自己买的东西呢。她看到那些沾着泥土、血迹斑斑的新潟糕点和其他土产,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禁不住抽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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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登过山,不要去了。”母亲也紧跟着说。这时,一些男性家属穿上登山鞋,拿起冰杖,煞有介事似地都打扮成登山者和搜索队的样子。从他们的装束可以判断,所要去的遇难现场山高路险。久美子只是新婚旅行跟丈夫来过北阿尔卑斯山,上过八方山脊,但那并不是自己登上去的,而是坐升降机和缆车上去的,她那双脚本来就不善于走路,更不用说攀登高山了。
“不要紧,其他家属也有许多人去嘛,再说……”久美子说到这儿停住了。她本想说,亲自去看看丈夫遇难的现场,又一想丈夫还生死不明,那样说未免过早,所以话到舌尖又留了半句。
听说机上人员全部遇难了,连千分之一生还的希望都没有。可久美子仍没完全放弃希望,不停地为雨村祈祷着。进山来的家属们也都在为亲人祈祷着。他们恨不得一步就走到现场,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的亲人死了。
久美子坚决要去,父母也就不再阻拦了。不过让她一个人去,太不放心,父亲决定自己也跟去。
“笆爸,您可不能去。”久美子反劝爸爸说。为女儿着想,父亲没有退缩,他想这样一来女儿也许就不去了。然而久美子现在挂念凶多吉少的丈夫胜于关心父亲。这里存在着做妻子的对丈夫的偏爱。此刻父亲理解女儿的心情和悲哀,自己虽已年近花甲,还是决定豁上这把老骨头去爬那座生平首次攀登的三千公尺的高山。
有关方面为了照顾家属登山,给他们分派了熟悉山里情况的当地人同行。
“陆续发现遗体的地点是从这上边的针木岭雪溪开始直到针木岳、窄岳、赤泽岳一带的山脊和山腰。正好是关电隧道上边一带。”搜索总部的负责人说道。看来那一带是很难走的。再说遗体散落的范围较大,当天走不完,要在山上过一夜。
久美子母亲信乃上不了山,决定让她留下,好给后来的雨村父母介绍情况。
“久美子,你要多加小心哪,不要勉强!”信乃到登山路口送行。好象自己若有体力也要跟去似的望着他们,直到看不见父女二人了,她才回去。
这一队人向上走去。他们穿过桦树林来到山中小旅馆附近,然后走进一人多高的竹林,从那里走出来,眼前豁然开朗,湍流不息的雪溪就在面前。他们从这向右侧的山腰又攀登了三十来分钟,快到雪溪了。这儿有数不尽的高山植物,盛开着争奇斗艳的不知名的野花。林中小鸟试着婉转的歌喉。五颜六色的帐篷形成了临时的村落。登山者犹如一队队蚂蚁络绎不绝地向雪溪上边爬去。
雪溪在夏天的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水光粼粼。登山人的服装就象涂上各种颜色的围棋子,点缀在溪畔林间,山野呈现出盛大节日似的景象。
然而纵然有令人赏心悦目的盛夏美景,也不能稍减遗属们的哀痛心情。
山脊上空不断增加着积云,山体蒸发出来的热气流正在上空奔腾着。久美子目睹着这一切,深感大自然的喜怒无常和它的残酷。
“这条路就要到雪溪了。各位紧紧跟着我们走就没危险。有墨镜和登山鞋的请戴好换上,没有的请到这里来借。”护送队的队长说完,便劝告家属中不能走路的人返回去。有几个看到眼前危岩高耸,雪溪倒挂的情景,就自动接受了劝告。
“要一步一步地慢些走。”
大家在雪溪末端休息片刻之后向上爬去。久美子霍然感到一股凉气直透髓骨。这个山谷较宽敞,坡度不大,比较易行,可是走不远,两边的石壁越来越陡,路也越来越窄了。
“头一个遗体就是在上边不远的地方发现的。”久美子听到领队人说完,好象觉得这山势倍加险恶了。眼看就走到现场的中心地带,家属们的心情不由紧张起来。
路向左转了个大弯,雪溪分成了两股。在这里他们同从右边雪溪下来的搜索队的一个分队相遇了。搜索队拉着一个船形雪橇。家属们看见雪橇,便吵嚷起来。
“又发现了吗?”护送队领队人向一个熟识的队员问。
“发现两个,在赤泽山西边。”
领队人一边瞟着家属,一边压低声音问是男是女。搜索队员摇了摇头,损伤过重辨认不出性别。在家属们的要求下,当即让大家辩认,但看过的人都摇摇头。
“您想看看吗?”一个队员问久美子。这群人之中,只有她一个女的。
“是的。我想看看。”久美子睁大了眼晴,走近雪橇。队员把胶皮苫布卷了起来。映入她眼帘的竟象是一块黑红色的土块……久美子晃晃摇摇地眼看要倒下去的时候,她听到父亲象是在背后好远的地方喊了一声“久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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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美子脸色象贫血似的苍白。遗体损伤惨重,超出了她的想象。在山根看的那些都是多少经过修整的,眼下看的却是遇难时原样未动的尸体。
“那一个没这样严重,”被父亲抱住的久美子恢复镇静以后,那个队员紧跟着说,“请看看吧。”久美子面临着严峻的考验。来到这里不敢认尸岂不是白来了吗?她振作精神,咬了咬牙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了一番,觉得都不象雨村。
家属们认完尸之后,和下山的搜索队告别,又向上走去。他们在雪溪的各处看到了白楂的木头墓牌,前面供着花束。不用问,那一定是发现过遗体的地方。
从山巅上一直倒挂着湍急如注的细长雪溪。由于出发晚、路难行,又没有登山经验,所以这伙家属来到岭顶的时候已近黄昏了。
针木岭仅次于南阿尔卑斯山的三伏岭,被称为日本第二高岭,标高二千五百四十一公尺。此时久美子已筋疲力尽了。雪溪上边的路非常难走,深一脚浅一脚地,脚脖子好象折断了似地疼痛。
若说是登山,久美子至多登过奥多摩山,那还是主要靠坐缆车上去的。现在居然能登上针木岭,这完全是由于丈夫遇难,心情异常悲恸所赋予的力量。
在针木岭小旅店里已停放着三具尸体。走到这里来的家属已经认出了其中一具。
晚霞渐渐消失,高大的北阿尔卑斯群峰涂上了一层灰色。这一带从白天的喧嚣中又恢复了平静。从沉沉暮霭笼罩着的山中小屋里,传出了令人心碎的痛哭声。
第二天大清早,久美子就向针木岳走去。多数家属留在小旅馆里,等待着运到这里来的尸体,只有体力强的人继续登上山脊。久美子仰望又陡又高的山峰,心里没底,不知道自己能否登上去。但实际一走,却较为顺利。她一心只想着往上登攀,一时忘却了悲痛。这比在旅馆里心急火燎地等尸体要好得多哩!
从小旅馆开始往上走时,坡度很大,较为吃力,可是走过一段之后,坡度就小了。不久来到了高山植物地带。这里盛开着高山花朵。右侧,可以看到一线残雪。
“那是昨天上山时往右边去的那条雪溪。从山脊到那条雪溪,掉下来的尸体好象最多。”领队人说。
“到那条雪溪去吗?”一个家属问。
“不,落到那一带的尸体几乎搜遍了。一般的人登那个雪溪很危险。”
“那么说是沿着这条山脊再往里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