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查尔斯·威尔森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宜小说jmvip3.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我又发了好几次烧,其中一次又把灯打破了。

这一次,黛安设法瞒住了门房。她买通清洁工人,叫工人每天早上把新床单拿到门口给她,换走脏的。这样就可以避免女佣进来清理房间时发现我烧得神志不清,横生枝节。这半年来,当地的医院里出现了登革热的病例,还有霍乱和人类“心血管耗弱”。我可不想有一天醒来时,发现自己住在流行病病房里,隔壁床还躺着一个隔离的病患。

黛安说:“我很担心,万一我不在的时候,你会出什么事。”

“我还照顾得了自己。”

“发烧的时候就不行了。”

“那就得碰运气,看时间巧不巧了。你有打算去哪里吗?”

“还是那些地方。不过,我的意思是,万一临时发生紧急事故,或是因为某些原因,我回不来时。”

“什么样的紧急事故?”

“我只是假设。”她耸耸肩,讲话的口气却令人怀疑好像真的有什么事情。

我没有再逼问她。除了乖乖配合,我好像也没办法做什么以改善目前的处境。

现在正要进入注射药物之后的第二周,已经接近决定性的时刻了。火星人的药已经在我的血液和组织里累积到关键的量。就连烧退了以后,我还是一样分不清东西南北,意识不清。而只是身体上的副作用也不是好玩的。关节疼痛、黄疸、疹子。什么样的疹子?想象一下那种感觉:皮肤一层一层地剥落,底下的肉像破皮的伤口一样血肉模糊。有几个晚上,我只能睡四五个小时,最高纪录是五个小时。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睡在一摊黏糊糊的皮屑上。于是,我必须强忍着关节炎般的剧痛,移坐到床边的椅子上,让黛安从血迹斑斑的床上清掉那摊皮屑。

即使在最清醒的时刻,我也越来越不敢相信自己了。我常常感觉看到的东西很清晰,事后却发现那纯属幻觉。眼前的世界看起来太亮,轮廓太鲜明。言语和记忆有如失控的引擎齿轮,疯狂地互相扭绞纠缠。

我很不好受,但黛安可能更不好受。有时候,我大小便失禁,黛安就得服侍我便溺。其实,她这样做也算是回报我。有一段时间,她也曾经忍受过同样的煎熬,我也一直陪在她身边。不过,那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了。

晚上,她几乎都睡在我旁边。我真不知道她怎么受得了。有时候,光是棉被盖在身上的重量就会让我痛得哭出来。她很小心地跟我保持一点距离,我几乎只是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她在我旁边,但那已经够令人安心了。

有几天晚上,状况真的很严重。我在痛苦挣扎中拳打脚踢,可能打到她了,打得很痛。她只好跑去阳台门边,睡在那条印着花朵图案的长沙发上,整个人蜷成一团。黛安到巴东去了几趟,但并没有告诉我很多详细情况。不过,我大概也知道她去做什么。为了选一艘大拱门传送的船,她去找船上的事务官和货舱长打通关节,并评估每一艘船的价位。这是很危险的工作。如果有什么事情比药物的作用更令我觉得难受,就是看着黛安冒险出门,走进亚洲的红灯区,在暴力四伏的黑街上到处奔波。除了那股过人的勇气和一小罐放在口袋里的辣椒液喷剂,没有什么能够保护她。

即使这样的危险已经令人难以忍受,也还比不上被逮捕的可怕。

他们为什么对我们这么有兴趣呢?有很多原因。他们,指的是美国萨金政府的特务,还有他们在雅加达的同伙。当然,他们想要的是药。更重要的是,他们想要我们身上那几份火星档案的数字备份。他们会很乐于通过严刑拷打从我们口中逼出情报。杰森在他死前的最后那几个小时有一段很长的独白。当时我就在现场,并且将他的谈话录了下来。他告诉我的,是假想智慧生物和时间回旋的真相。这一切,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我又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出去了。

整整一个钟头,我呆呆看着阳台的窗帘飘来飘去,看着阳光向上斜照在大拱门这头我们能看见的柱脚。我一边看,一边做着白日梦,忽然想起塞舌尔群岛。

去过塞舌尔群岛吗?我也没去过。浮现在我脑海中的画面,是从前在公共电视网上看过的纪录片。塞舌尔群岛是热带岛屿,位于非洲东南边,马达加斯加岛北方一千多公里,是陆龟、海椰子和十几种稀有鸟类的故乡。地理上,塞舌尔群岛是一个古大陆的残余。远在现代人类还没有完成演化之前,有一片古大陆连接着亚洲和南美洲。

黛安曾经说过,梦将我们心中隐藏的意念释放了出来,梦是隐喻的野性化。我猜她会告诉我,我之所以会梦见塞舌尔群岛,是因为我感觉自己被淹没了,老旧、过时了,几乎要绝种了。

我看到自己转化之后的假想景象,那种景象淹没了我,仿佛一片沉入海中的大陆。

我又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回来。

我在黑暗中醒来,发现房间里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时,我终于意识到时间已经过了太久了,有点不太对劲。之前,黛安总是不到天黑就回来了。

我一定又在睡梦中拳打脚踢,棉被乱成一团,掉在地板上。灰泥粉刷的天花板反射出屋外昏暗的街灯,我几乎看不见地上的棉被。我冷得受不了,却又痛得没办法伸手把棉被抓回来。

外面的天空清朗剔透。如果我咬牙忍痛,侧头看左边,就会看到阳台的玻璃门外有许多明亮的星星。我苦中作乐地胡思乱想,如果以时间回旋外面的时间来计算,有些星星可能比我还年轻。

我努力不去想黛安,不去想她现在会在哪里,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我终于又睡着了。恍惚中,我感觉熊熊燃烧的星光穿透了我的眼帘,仿佛散发着磷光的鬼魂飘荡在微红的黑暗中。

天亮了。

至少我觉得应该是早上了。窗外的天空已经有了亮光。有人来敲了两次门,在走廊上说了几句米南加保话,好像是在问有没有人在,然后又走了。可能是女佣。

现在我真的担心了。以药物现阶段的作用,焦虑感很像是一股杂乱无章的愤怒。究竟是什么事情把黛安拖住了,离开这么久,久到令人难以忍受?为什么她不在这里握着我的手,用海绵轻敷我的额头?她会不会受到什么伤害?我不喜欢这个念头,不敢确定,也不愿意承认。

然而,我确定床边的塑料水瓶昨天就已经空了,也可能空了更久。我的嘴唇已经干到快要裂开了,而且我已经忘了自己多久没有一瘸一拐地走到厕所去了。如果我不希望两个肾脏都坏掉,就得去浴室弄点水。

只不过,我光是从床上坐起来都很难不痛得哀声惨叫。把脚撑到床垫旁边的动作几乎痛到令我难以忍受,仿佛我的骨头和软骨已经变成了碎玻璃和生锈的刀片。

我努力想一些别的事,以转移注意力(例如塞舌尔群岛和天空),只不过,发烧导致的意识模糊使得这种微弱的自我麻醉也发挥不了什么效果。恍惚间,我仿佛听到杰森在我背后说话。好像杰森要我拿什么东西给他……一块破布,或是一片麂皮。他的手好脏。结果,我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的不是一杯水,而是一条毛巾。我怎么那么笨,害得我只得重来。这一次,我把空水瓶装到满,满到瓶口。“追随那酒瓢”。

大房子后面里有一间园艺储藏室,让园艺工人放工具。我们在里面。我拿了一片麂皮给他。

那是时间回旋出现的好几年前,初夏,他快满12岁了。

我啜一口水,品尝时间,脑海中又浮现了往日记忆。

杰森突发奇想,找我跟他一起修理那台刈草机。我吓了一跳。那是园丁用的燃油动力刈草机。大房子的园丁是一个脾气暴躁的比利时人,他姓德梅耶,喜欢抽“高路易斯”牌的香烟,烟不离手。每次我们跟他说话,他总是别扭地耸耸肩,什么话也不说。他一直咒骂那台刈草机,因为刈草机一直冒烟,每隔几分钟就会熄火。干吗要帮他呢?其实让小杰感兴趣的是那种智力挑战。他告诉我,他曾经半夜12点以后爬起来,在网络上研究汽油引擎。那点燃了他的好奇心。他说,他很想亲眼看看引擎内部长什么样子,就像医学“活体研究”那样。我不懂“活体研究”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越是不懂就越有意思。我说我很乐意帮忙。

老实说,我差不多只是站在旁边看热闹。杰森在地上铺了十几张昨天的《华盛顿邮报》,然后把刈草机放在了上面,开始研究。我们躲在草坪后的工具间里,里头有一股霉味,但是很隐秘。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混杂着机油、汽油、肥料和除草剂的气味,难闻得很。天然松木的架子上放着好几个袋子,草皮种子和树皮护根从袋子里漏出来,散落在坏掉的刈草机的刀刃和破碎的把柄中间,一片零乱。大人不准我们在工具间里面玩,门通常都锁着。杰森从地下室门后的架子上拿到了钥匙。

当时是星期五下午,外头很热,我很乐于窝在里面看着他忙,除了可以学一点知识,还有一种很奇特的安全感。他先整个人平躺在机器旁边,检查了整台机器。他很有耐心地用手指在金属外罩上摸索,寻找螺丝钉的头。找到了之后,他把螺丝钉拧松,按照顺序放在旁边,然后把外壳掀开,放在螺丝钉旁。

接下来就深入到机器内部了。杰森用起双向螺丝起子和扭力扳手来轻车熟路,不知道他是在哪里学过用法还是天生就会。他的动作像是在试探,却又没有丝毫犹豫。那副模样看起来像个艺术家或运动员,举止精细,胸有成竹,充满自知之明。他把摸得到的每一个零件都拆下来,像解剖图一样排列在沾满油污的报纸上。这个时候,门发出尖锐的吱嘎声,猛然打开,我们吓得跳了起来。

爱德华·罗顿提早回来了。

“该死。”我低声咒骂了一句,爱德华·罗顿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他穿着一套量身打造、严丝合缝的灰色西装,站在门口,看着被拆得粉身碎骨、撒落一地的机器零件。杰森和我头压得低低的,盯着自己的脚,那种本能般罪恶感就像是偷看《阁楼》杂志被大人逮到般。

“你是在修理机器,还是在搞烂机器?”他终于开口了,口气中充满不屑与轻蔑。那种口气正是爱德华·罗顿的注册商标。很久以前,他就很擅长挖苦人,现在更是几乎成为了他的第二天性。

杰森温顺地说:“爸爸,我在修理。”

都市言情推荐阅读 More+
暮光之城3:月食

暮光之城3:月食

斯蒂芬妮·梅尔
即将中学毕业的贝拉陷入两难的境地:她要在爱德华和雅各布中选择一个恋人,而这个选择极有可能引发卡伦家族和狼人族群之间的一场血腥战争热血沸腾的贝拉宁愿选择死亡以便与爱德华长相厮守,但是在他们结婚之前,爱德华
都市 完结 42万字
美食:人在足浴,错把白露当技师

美食:人在足浴,错把白露当技师

芝士努力干饭
苏晨刚穿越到平行世界,就绑定了食神系统,只要完成任务就能获得各种奖励。 为了完成系统发布的第一个任务,苏晨来到了足浴店。 却误入《职业挑战》明星选手白露的按摩间。 一碗蛋炒饭让白露直呼好爽!各个明星得之消息后都炸了! 白露:“求你了,再让我吃亿口吧!苏哥,你让人家好爽!” 热巴:“苏哥,我能来你店里当服务员吗?” 刘天仙:“我开车一百多公里就为了这一口!” 黄小厨:“搞笑,感觉也没有多好吃啦,你
都市 连载 39万字
今夜不回家

今夜不回家

老天鹅啊
晋江VIP2024-4-8完结 总书评数:2040 当前被收藏数:1785 营养液数:3594 文章积分:47,165,564 文案: 闷骚坚强精灵(男)×美艳快乐太阳(女) =盲人按摩师弟弟×调酒师姐姐 * 镇上出现了一个来路不明的漂亮女人,盲人推拿师邢者听很多客人聊起过她。 说她在酒吧上班,说她追求者无数,说她衣着前卫举止大胆,说她背地里一定有见不得人的生意。 邢者对此不甚关心,只是在推拿间
都市 完结 37万字
等级秩序下的人们

等级秩序下的人们

艾伦爱吃蒜
男主程严拥有堪比怪物的顶级战斗力,曾是帝国最强杀手组织的顶级杀手,如今退役却做起了咖啡店老板。这是一个叫莫落的级帝国。百年前帝国的统治阶级认为想让人类进步,就必须推进基因改良,从此帝国内实施了严苛的血统筛选。每位婴儿在出生时就会做一次血统鉴定,并给与相应等级的手环。手环就相当于一个人的身份证,它也决定了一个人的血... 《等级秩序下的人们》
都市 连载 72万字
原来我才是主角[穿书]

原来我才是主角[穿书]

芷衣
十八岁是江怀黎人生的分水岭。 十八岁之前,他是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十八岁之后,遇到堂弟,他开始众叛亲离,被霉运笼罩,做什么都是错的。 最屈辱的是,原本对他宠爱有加的皇上,把他许配给了疯癫暴虐的澜王。 而原本
都市 连载 21万字
异域战场我大喊,哥!国人吗!

异域战场我大喊,哥!国人吗!

代号六子
蓝星华夏外交部言人言:“对于美丽国想要强加干涉加加拉国兽巢清除的行为表示谴责,并应邀加加拉国的邀请,我方将派遣人数为一百万人的清剿部队前往协助,最后奉告美丽国先管好自己再说其他的吧!”华夏民众表示:“哎,虽然我华夏境内一千个兽巢但是二十亿人不够分啊!还有没有哪位盟友需要帮助的?”从末日归来的胡杨目瞪口呆的看着这... 《异域战场我大喊,哥!国人吗!》
都市 连载 95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