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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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怎么了？生什么事了？”若夏很快就来了回复，同样也是语音消息。

通过录音传达过来的消息听起来有些不真切，也和平时的嗓音有些不同。不过这嗓音就像一根救命稻草，没有办法求助其他任何人，也没有办法打个电话出去的情况下，若夏及时又快地回复了语音，而不是文字。这种时候，若夏要是真的一行文字过来，真不知该怎么办。还没完全搞清楚血是从哪里喷涌而出，不过可以确信，向外流淌的血并没有停止，不停划过眼皮，顺势滑到了睫毛，加以濡湿，与周围环境相反的温度和流淌在脸上的粘稠感令人作呕。

“嘟！”提示音再次响起，王柠继续用着颤抖的声音“我在楼梯上摔了一跤，出了很多血。”

概括得相当简短，若夏却很直接地了解了其中的意思，连续过来的语音中透着从未有过的焦急“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找你！你现在怎么样了？有止血吗？”

王柠一边感受着心脏剧烈的跳动，一边缓缓地转过身来坐在楼梯上。只要有人经过这里，一定会被楼道间喷洒出来的血还有楼梯间坐着的一个正在流血的女孩子给吓得不轻，只不过已经过了这么一段时间，也丝毫没有人经过的迹象。

手机凑到耳边，听完了若夏一条又一条焦急的语音，内心反而安心了不少。回想了一下自己大概处在什么位置，回复过去以后，就把手机轻轻地放到了一边。还有他后来的多条语音，王柠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听。从书包里拿出一整包的纸巾，从眼睛开始慢慢地擦拭还没干涸的血液。因为不知道伤口到底在哪里，只能小心翼翼地按压，让纸巾吸收血液。实在不想让若夏见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不过很遗憾，自己最爱的那件白色外套正穿在身上，上面鲜红的颜色相当扎眼，即使尽量地擦拭其他衣服上的血也无济于事。脸上的血被擦干以后，涌出血的伤口位置也变得容易判断，大致是在右眼的上方，可能在额头的某处。总之，右手将最后一张未打开的纸巾按在了上面，以为可以止血，结果很快就浸湿了整张纸，鲜红色的水滴状物体顺着手重新滴落下来。

没有其他的解救方法可做，只好用手按着纸巾，把手机慢慢地放回包里，重新将书包背到背上以后，等待从西阁跑过来的若夏。按照距离来推算，几分钟就可以到，这栋楼也并不是没有电梯，只是为了走到那台电梯，这段楼梯是必经之路。奇怪，心情为什么如此平静？就和在舞台上摔断牙齿一样，完全感觉不到痛楚，一时也一直保持清醒，整个人理智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只有空气中类似铁锈的味道夹杂着太阳下山时的寒意，刺激着嗅觉、听觉、视觉和触觉。

不久前在某个夜晚，王柠曾下定过这样的决心等完全看不到这个世界了，就自杀。

自己比谁都清楚，抑郁症从来没有被真正地治愈，没有活下去的动力，又没有面对死亡的勇气，这种状况时不时就会出现。正因为如此，王柠一直在期待着一场意外，车祸也好，其他什么的都好，来一场突然降临的事故，不用自己做出自杀的举动，不用承担做出决定后会出现的斥责和嘲笑。人为什么要活着？自己为什么自然而然地就去思考求生的方法，为“我会立刻赶来”的承诺而感到安心呢？

本不应该这样子，本要暗自高兴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奇怪，太奇怪了，这些漫无目的在心中滋长了许多年的想法，此刻应该无比强烈才对，它们的声音竟然微弱到几乎没有办法听见。

明显是在急奔跑的脚步声逐渐接近，现王柠的若夏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喊道“快上来！”

这一定是早就在跑过来的路上想好接下来该做什么了吧。王柠依照若夏的话爬到他宽厚的背上，朝不知名的方向急冲而去。由于晃动太过厉害，手没有办法好好地把纸巾按在伤口上，反而因为摩擦而感到疼痛，干脆就把拿着纸巾的手垂了下来，没有想到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接水瓢，渐渐淌满的鲜血挡住了手掌的纹路。一路摇摇晃晃，还溢到了外面，撒得沿途的路上到处都是，甚至还有一些溅到了若夏的衣服上，而他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只是在剧烈地起伏着胸口，朝他想定的方向用最快的度奔跑而去。

路上隐隐约约听到了其他同学的惊呼，不知道有没有认识自己的人呢？王柠没有力气去看，就算看了也看不清楚，只是多少能够猜到他们都面露惊慌的神色。

下巴抵在若夏右边的肩膀上，左脸能够感觉到他棕红色的头，又柔软又有些干燥，挠得左脸痒痒的。近似铁锈的味道反而被冲淡，不安被完全驱散。他跑步时喘气的声音就在耳旁，想起了第一次去看电影的时候坐在公交车上，自己靠在他的肩上睡着；想起出院以后若夏履行自己的承诺带自己去吃了烤肉，全程都是他在烤，自己在吃，肉片的鲜味久久难忘；想起他答应也要给王柠过生日，还要在圣诞节的时候一起出去逛街，等到寒假就去其他城市或者去日本旅拍；有机会的话要一起去海边玩，要一起去看雪，在往后一点的话一起过春节。什么嘛，根本不需要由若夏来告诉自己，求生的欲望是人的本能，在危急时刻会产生不可抗拒的力量，想要好好地活下去，想要努力地去治病。如果治不好，眼睛看不见了，自己画的最后一幅画有可能就是送给若夏的另一份生日礼物，为了不被若夏看见而偷偷作画。都是因为若夏有一次自顾自出“该换个头像了”这样的呢喃，才会有王柠去翻找他的照片，画成Q版头像作为礼物的举动。可能是因为在画自己喜欢的人才会挥出从未有过的最高水平，如果以后真的没有办法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没有办法感受缤纷的色彩，没有办法画画，甚至没有办法好好写字，那就去学习新的东西，学习手语，学习盲文，找到新的梦想。

也许真的应该休学了，要好好地休息一下。最好的情况是休学一年以后回到学校，重新认识新的同学，最坏的情况可能是再也没有办法回到学校。不过这也没有关系，人的一生很长很长，只要真正获得了活下去的勇气，在其他不寻常的道路上也能够有所成就，这才是真正想要优秀的习惯。

想要活下去，不能让时间就此停滞，和背着自己跑的这个人继续完成很多很多还没完成的事情，是内心强烈无比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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