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慈善和施舍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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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强奖学金”，听起来多顺耳；而“贫困生奖学金”几个字听到耳朵里，声大如雷，让钱佳玥心里一颤。

毛头急了，一把拉住肖涵：“不行，今天我约了人打比赛的！我说好要带个高手去的，你就帮帮我吧！”

“哦，贫困生奖学金，”陈末一个洞眼没插准，绒线倒被她弄得滚落了。她一边弯着腰捡绒线，一边对钱佳玥说：“我以前的学校，贫困生奖学金得奖名单都是要公示的，可能你邻居不喜欢？”

肖涵笑起来：“毛头，学校的活动我不能不去啊。”

“就是学校给成绩优秀家里需要帮助的同学的奖学金，一个学期一千块呢！”

毛头眼珠一转：“你说你们搞什么？卖报纸？那这样，我把你的报纸买下来不就好了么。”说着，从背包里掏出皮夹，抽出三张老人头来。

“自强奖学金？”陈末疑惑地问，“是什么？”

肖涵的脸有点僵，颤颤巍，三张百元大钞在他面前晃着。他推开毛头的手：“不是钱的事，毛头，我是班长，我不能缺席的。”

钱佳玥却终于下定决心请教她：“陈末，你说，我让肖涵哥哥去申请‘自强奖学金’，有什么不对么？”

毛头不依：“哥哥，你就帮帮我这次，我牛都吹出去了，说今天一定打得他们满地找牙的！这样，我再多给你三百，当劳务费，行不行？”

下一堂上的是劳技课，赤裸裸体现了性别刻板印象。女生学织绒线，男生学焊电路板，陈末拿着两根针听老师讲什么“平针，上针，下针”都要奔溃了。“歧视，绝对是歧视！”她气愤地说。

肖涵冷了脸。毛头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他当然知道毛头没心没肺的性格，但他还是觉得不痛快。

“吓死我了，”陈末对钱佳玥耳语，“打倒美帝国主义都出来了。”钱佳玥尴尬地笑笑。初中时候她是团支部书记，多少人的入团申请都是她经手的，自以为政治课十拿九稳。但是现在忽然觉得，原来自己一直都不知道出题人在想什么。就像这么熟悉的肖涵，他在想什么，她也并不知道。

毛头不管，再次拉住：“那这样，我那双新的耐克鞋，我也给你，好吧？你一定要去！你今天还必须就得跟我走！”

裴东妮说得慷慨激昂，吴春华听得慈眉善目，两个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整个课堂充满了难得的温情气氛。

肖涵忍不住了，一把甩开毛头，对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小弟说：“毛头，你不要用钱来压我。”

钱佳玥知道自己答错了，灰不溜秋地刚坐下，只听裴东妮脆生生地说：“国格是一个国家所具有的荣誉，尊严和品格国格指国家的荣誉、尊严、声望和影响，代表着一个国家在国际社会中的地位和作用。一个国家的国格，不但由政府在外交中的行动影响决定，也由我们每一个中国人的行为举止所决定。所以，这题里所说的那些所作所为，都玷污我们国家的国格，使国家形象受损，我们每个人都要和这种行为坚决斗争……”

“我不是用钱压你，我就是让你跟我去打篮球啊！”毛头的脸也涨红起来，说着把球往地上死劲一砸，“学校什么破事你都当真！我每次都帮你！你要电脑我就把电脑搬给你！你要电子词典我就故意把词典落在你家！现在我要你帮忙，你就不帮我！”

“嚯？”吴春华似笑非笑地看着钱佳玥，“你倒是满宽宏大量的。坐下吧。”然后朝一直把手举到自己鼻子底下的裴东妮点点头，“裴东妮，你来说说，你打算怎么办？”

肖涵的气血往上涌，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来，冷冷往地上一扔：“你去，你现在就把你放在我们家的东西都拿走。我不要你的电脑，我不要你的文曲星，不要你的游戏机，我什么都不要。我从小管你，我妈从小管你，不是为了你那点破东西和几个臭钱。你现在都拿走，统统拿走。”

钱佳玥脸像火烧，然后说：“这影响了我们中国人的形象，也影响了我们的国格。采取的行动，就是，就是……我觉得，很多人是第一次出国，他们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对的，无知者无罪，我觉得应该给他们一个改正的机会。”

毛头望着肖涵忿忿离开的背影，心里升起巨大的愤懑和委屈，无处发泄。他抬起一脚，篮球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砸向肖涵家房门。“哐当”，防盗门发出巨大的轰鸣。

“嗯”，吴春华脸松了松，“那你觉得这和我们的国格有什么关系？”

很多年后，青春在人们心里只留下了一个美好的朦胧的轮廓。轻盈的、没有负担的美好轮廓。以致于青春故事要搞出点冲突和痛苦来，只能编造堕胎的桥段。其实也不是的。

钱佳玥面红耳赤，慌忙站起来，不知所措地翻着书找那所谓的第二题。“第9页，”吴春华的眉头刻一个“川”字，胖胖的脸颊似乎因为生气肿胀了起来。陈末也看出了钱佳玥的不对劲，用手指着那段，钱佳玥才开始念题：“随着中国的经济发展，越来越多的国人出国旅游。但是，在一些场合高声喧嚣、随地吐痰、插队等现象都屡见不鲜。请你结合这课所学的‘国格’，谈谈这种现象。如果你在现场，你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钱佳玥翻看中学时候的日记，每一天，好像都有很多挣扎，每一天，都有很多困惑——关于自己的，关于世界的，关于自己和这个世界的。她想：是不是别人也是一样呢？

钱佳玥并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肖涵，下午上课时未免心不在焉。教政治的是教导主任吴春华，戴着一副大黑框眼镜，看人从镜片上面的缝隙射出两道光来。这两道光这次精准地射在了钱佳玥身上：“钱佳玥，你来先念一下第二题，再回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