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二人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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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孩子们占多数。不是谁的父亲，都在药检上犯了事，然后被禁了赛，再然后失了踪。
三小时前，贝程橙坐在省实验女寝4o2里，属于她的硬床垫、黑白条纹床单上。七点钟的4o2，上铺加下铺一共八个床位，有七个是空的，一个多月以来，都没什么变化。她并非孤身一人，旁边坐着个瘦瘦小小的双马尾姑娘，那姑娘脑袋凑到贝程橙手机跟前，两道秀气的长马尾，成一个角度，斜斜搭在微微弯曲的背上。
“快看快看，”姑娘右手伸出的食指，瘦到皮包骨，直指三人群舞里面最旁边的那个，“一拉家闺女！”
贝程橙用不着顺着她室友的手指看去，便看得见一拉家的徐静雨。笑眼弯弯，拱成弧形，恰似溪流，又恰似她的外号小彩虹。贝程橙看着她跳舞的样子活力四射，隐隐觉得自己的内心，有一些明媚的东西要被她的一对笑眼唤醒了。若是想找什么合适的比喻，来形容此刻的感觉，那用清晨的日光再好不过日光叫醒整片省实验的校园，用金与红，染遍所有的角落。
是个可人的小姐姐，她想。不过，这位姑娘和贝程橙喜欢的那种类型，压根没有一点交集。纵使她是一拉闺女，在贝程橙这儿，这个身份似乎也带不来任何额外的好感。
“还好吧。”贝程橙兴趣缺缺，对她的室友说了真话。
“贝程橙我对你太失望了。”辛月放轻了语调说，看到评委们亮出了一拉家闺女评级结果，“唉，才得了个c，评委们都瞎了吗，这么可爱还给c。”
贝程橙一时不知接什么话好，装作全神贯注看手机屏幕、没理会到辛月在说什么的样子。
“本宝宝喜欢的是这款。”片刻之后，她才说，左手食指指尖指向一个大红唇姑娘，那姑娘又帅又美。
下一组比赛的小姑娘们登台亮相，统一穿白色的厚底运动鞋，迈的方步高抬腿，整整齐齐。站在最中央的那位，散着微卷长，黑里带着灰，不知道该称之为闷青还是亚麻灰。放到一群二十上下的美貌女生间，她眼睛不能算是很大，却尽透有意笑傲赛场的英姿飒爽。她的名字，放人名堆里一眼能认出来，用醒目的粉字标在胸牌上，胸牌粘在红白拼色的宽大棒球服前胸处薛山支。
“还本宝宝呢，好恶心。”辛月把手放到鼻孔前，扇了扇风，好像闻到了没干的沥青气味。
“我就是宝宝，怎么地吧，”贝程橙目不转睛地盯薛山支，看后者跳出又酷又柔美的高难度舞蹈动作，难度相当可怕，可怕到薛山支跳完，导师席上的导师们都纷纷站起来——是“噌”地一下站起来，看上去快要跳起来了——为她鼓掌，甚是激动，“哎，哪来的推送这么烦人？”
贝程橙伸出手。她的条件反射，让她想把屏幕上方冒出来的新闻消息往上拉，别让没意思的推送打扰她们俩看第一期的《制造1o1》。她们俩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半个月有余，好不容易才等来了新鲜出炉的第一集。乏味无比的新闻，必须得靠边站，没得商量。
“《秋常外国语学校保送155名学生今年都去了哪里》。”
她扫了眼标题，指尖便不由自主地静止不动，就那么悬着，没再往屏幕上伸。
“秋常外国语学校今年保送生喜报频传，截至今日，已有155名学生被保送至各大高校外语类专业，其中有1o3名学生被保送到双一流a、双一流B、一流学科……”
辛月把她那颗小小的脑袋又往屏幕前伸了伸，双眼直勾勾。
“我的天，这么多都保送走了？”贝程橙看到这条新闻，也无法不以为意，“我们省实验保送人数铁定惨败，也就拿了竞赛和省优秀的能走得上。”
“省实验名字里也不带外国语啊，”辛月的话语若是张人脸，现在必定是面无表情，“哎，你原来不也在外国语吗？你们学校不能保送的吗？”
“没办法，我们不是钦点的十六所外国语高中，”贝程橙的嘴角分明是在向上咧，却带上少许苦涩和少许惨兮兮，“哪来的保送名额。”
“他们就是群高考一本线都考不过几个的家伙，一群水货，”辛月本来面无表情的言语瞬刻间变狠了，她这番话，弄不清楚是在安慰贝程橙，还是在安慰自己，“高一高二成天不学无术，居然还能有捷径走。不过，说是读上了好大学，可都是去念语言专业的，有什么用啊？毕业了不是还得灰头土脸地回这边，拼命找关系，再去个没人知道的小学当老师去……”
贝程橙听室友讲着，前者巴掌大的面孔上，双瞳呆着，仿佛在苦苦回忆，想要想起些什么。
“……能走上保送，应该不会想你说的那么差的，”踟蹰一会儿，贝程橙缓缓开口，出音节的时候，听得出来，她没怎么下定决心去说实话，“还有，外国语生源不差吧？至少跟咱一个水平线，我看他们中考的统招线和自费线都跟咱差不多来着。统招线多少来着？五百九十几？”
“不不不，咱的火箭班，文科三个班大概一百五十个，能有一百个在统招线上的，还有四十个是从不错的初中，像秋师附中啊、安大附中啊，走推荐过来的，”辛月很快地说着，犹如猛烈开火的机关枪，“你知道他们那边的三个文科实验班什么样吗？”
贝程橙对此毫无言权。显然，她不知道，刚来秋常市一个多月，也没有消息通一样的亲戚在这边，她不会知道的。她只能带着好奇和疑惑，去看着她右边那位高一的小个子，表情茫然，仿佛在跟辛月说“愿闻其详”。
“一届实验班，能有五六十个中考考到统招线上的，就已经不错了，”想到别人告诉过她外国语招生的惨烈，再想到外国语高三这帮人居然能保送上好大学，辛月恨不得把她十个手指的全部关节，一个一个都捏得嘎嘎响，“剩下三十几个推荐生，秋师和安大初中上去的没几个，咱省实验初中的也少，基本都是些什么二中啊、五中啊、十七中啊上去的……”
贝程橙点点头，点着头，忽然现好像忘掉了什么。
“小月月，这边高中招生可以直接从初中推荐啊？”趁着辛月说话说到一个比较大的停顿，贝程橙插空问了个她才意识到的问题，“就是说可以不走中考，直接念高中？”
“对啊。你们那儿没有啊？”贝程橙搬来4o2之前，辛月还没遇到过不知道秋常初升高可以不走中考的同学。
“没有的，我们都是直接考的，顶多加些特长分，没听说可以不中考直接上的。”
果然，秋常是秋常，不是也不会是她习以为常的安岭。崭新的都市里，有好多好多身边所有学生都已习以为常的事情，正等着她去接触，等着她去了解。就比如，中考推荐生是什么，她一丁点都不明白。还比如，前几天郭冰舞给她看手机里的照片，窄窄的两条棕轨道上，徐徐驶着黄配绿的54路仿古有轨电车“秋常号”。住在安岭市的十几年里，贝程橙从未想过，会有人在当今涂装精美的电车上面，复刻出古朴的2oo型电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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