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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病房门一开,进来三四个穿白大褂的人。都带着口罩。其中一个中年男医生先看一下靠近门口的病人,又摸摸中间病人的胳膊,然后走到石玉砚床前说“怎么样?”

石玉砚早已经支起了身子,把那条直直的像混子一样的伤腿摆在床上,像摆放一件出土文物。倪菊紧紧守着宝贝出土文物,两只手张开着,好像生怕身边不远的吴雪痕或者什么人伸手夺去。倪菊笑容可掬又一脸媚笑地说“主任,谢谢你啊,他这两天挺好的。能吃能睡,还挺能说,这不还要写字……”

中年主任刚说一句“还写字?”旁边有医生马上不高兴说,不能在病房里写字,陪侍人员也不能太多。中年主任摆摆手说“吃好休息好,定下来后天做手术。别急啊,科里会安排的,你们只要配合好就行了。”说完,主任一转身要走。倪菊突然拉住主任的袖子说“呀呀,主任等等。我是说,那谁来做手术啊?”倪菊眼睛里流露出期盼,“主任你亲自做就好了。”她拉主任袖子的手没松开。

主任抬起胳膊轻轻婉转地甩开倪菊,往外走,并说“都一样。我们这的医生都是一流的医生。放心吧。”

主任带着几个白大褂一出门,倪菊一个脚步冲到石玉砚跟前,用眼睛使劲乜斜一眼吴雪痕,故意说给别人听“现在人们谁不知道,要想手术做得好,就得送礼,必须主任做才行。医生和医生差远了。如果主任不做,最差也得副主任。你们说是不是?”她的一双爆眼睛从吴雪痕身上留过去,又漂到石玉砚身上再漂到其他邻居身上。

有人马上说,是呢是呢,这是行规。倪菊马上赞成道“实际上不光是行规,也是人情世故。你说是不是?”她显然对呆立在一边的吴雪痕不做任何回应有所厌恶和反感。心想没有这样做人的,最起码表个态吧,难道又怕我们让他出钱?她顿时又提高嗓音说“有些人,说的严重点是不懂人情世故。有的人是一毛不拔。”

石玉砚显得很不耐烦,一眼一眼地翻自己的老婆。后来是在看不下去了,干脆叫到“说话注意点吧,这事情能大庭广众下咧咧?”

倪菊不服气,看着另两个陪床的邻居说“这有啥呢?都是一个病房的,处得这么好,又没有外人。”

另两个陪侍的开始装作没注意听,听倪菊这么说,也说,就是呀这几天咱们处得多好呢,真的不是外人。石玉砚只能跟着笑。尴尬了一小会儿,石玉砚突然对倪菊说“呀不行,尿呀。”说着挪动身子要下地。倪菊上前搀扶,吴雪痕从窗台前转过身子来,故意大声对着手机说句“待会儿再说。”手起手机也要搀扶石玉砚。石玉砚客气一句“不用不用,我能行,不就是上个卫生间么。又不是没上过。”

倪菊把石玉砚的一条胳膊拽起来,不高兴地说“看把你能的。有本事你自己去,有人想帮你,你还不用帮,看把你牛的。你去吧去吧,我反正不想管你,你去吧。”说着一眼一眼看吴雪痕。吴雪痕只能上来一把搀住石玉砚另一条胳膊。石玉砚在两人一左一右搀扶下一条腿挪步。一出病房门,就对老婆说“别对着别人说那些送红包的事。”

他老婆倪菊一听不高兴说“唉,神经病,又不是外人。就这么个道理,明摆着么。难道你不希望好点的医生给你做手术?”

“希望归希望,大家也知道,但这是不能在外人面前说。”石玉砚坚持。

吴雪痕也说口说“是呢。”

倪菊一听吴雪痕这么说,马上不客气道“那行,既然你同意送,不能光说不练。反正这钱需要出,我们拿不出来,你给帮忙出吧。”说着把头扭向一边。

吴雪痕不做声。他在病房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看来与自己的心里预期也不太离谱。自己一点不出钱也不可能。况且现在也不想老呆在这儿,老呆着尴尬不说,还老受石玉砚老婆挖苦。看看走到走廊卫生间门口,就说“我扶他进去就行。”倪菊松开手说一句“小心点啊,自己的腿自己小心,没长在别人腿上。别人感受不到。哼,倒霉蛋一个,两人装车,人家别人好好的,偏偏你个笨蛋撞烂膝盖骨。”

石玉砚已经在吴雪痕搀扶下走进卫生间,没好气地扔出去一句“真她妈能逼叨叨呢,少说了怕人把你卖了?”然后走到一个有坐便器门口,对吴雪痕说,“行了,你扶我坐下就行了,关上门吧。出去吧,出去吧,臭烘烘的。”

吴雪痕不好意思地说“没事,我就在这儿等,你上吧。我也小便一下。”

石玉砚蹲在马桶上,吴雪痕站在外面小便池旁,一里一外,有一阵没说话。后来,只听石玉吭哧半天后,说“行了。别听我老婆瞎咧咧。她就是话多,不用多心。”

吴雪痕外面嗯一声,说“没事没事,那,我今天来,实际上也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也能看出来。我也并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看你也不是。毕竟你是受伤的,虽然责任大家都有。我一直没说我一点也不出。”

这话一说,里面的石玉砚马上说“我知道我知道,那天我一看你就是知书达礼的人,哎对了,好像你是教书画的?”

吴雪痕呵呵一笑,说“嗷,那天在电梯里听见了?是呢,学的就是这。”

“我说么,所以,哎,所以,我说咱们是不打不相识么。其实,我也是个书法爱好者。当然不是专业学校出来的,只是个人爱好。呵呵。”他说到这里时,嗓子眼里顺便带出吭哧吭哧的声响,好像在有意遮掩自己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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