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落浮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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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已是三百年后。

我出生在落浮山下一个破旧的茅草屋里，父母早逝，留下一个瞎眼婆婆照顾我，我不知道她和我是什么关系，只是在我有记忆的时候她就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叫她阿婆她也没反对，但其实她一点也不老，说是我的姐姐也不为过，她看不见，可能是因为寂寞，也可能是因为村庄里人少，她便喜欢和我说话，跟个话唠似的。

我出生在院中梨花开得最旺盛的季节，家里人知识有限，想不到一个女娃可以起什么好听的名字，便望着一树梨花决定了我的名字，梨花这个名字便要伴我一生，虽然起得俗了些，阿婆还是欢喜的把我抱了一遍又一遍。

此时我就坐在梨花树下的石桌旁，摇头晃脑的读着手中的书，“思君不可追，念君何时归。问灵十三载，等一不归人。”

虽然我一点也不明白书中诗句的含义，但阿婆告诉我，女孩子也要学会认字，这样长大了不容易受别人欺负，这两者有何联系我是不大明白，但阿婆的话我还是很听的。

阿婆手中拿着刺绣的活计，一个不注意针囊到了肉里，那个口子说大也不大，但鲜血流了出来，我还是惊呼了一声，阿婆看不见，自是不会在意，但我放下手里的书就跑到里屋拿包扎的布，小时候我受伤都是自己处理的，阿婆眼盲，我也不想劳烦她，受了伤也不敢告诉她，久而久之我受了伤也不会喊疼，成了免疫，只自己默默承受着。

但阿婆不同，我长大了要好好孝敬她，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如是想着，我已经手脚麻利的帮她的手指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像一个蚕蛹。

阿婆却是问我，“刚才你读的那几句诗是什么意思？”

哦，我的阿婆也很好学，总是会在我读书的时候问我一些问题，比我这个“读书人”还要勤奋，曾经我还取笑阿婆，问她是不是要去考状元，她轻叹一声，回我，“若是女子也可作官就好了，这样我们的日子就不会这么清苦了。”

于是我的人生目标又多了一样，努力赚钱，过好日子。

我想了想，说道，“这大概的意思就是想念一个人却不可以追着他跑，天天念叨着他怎么还不回来，于是向天地鬼神祈求，那个人却永远回不来了。”

其实我觉得这诗酸臭味很浓，你想一个人为什么不能够去找他呢，整日望眼欲穿，等候一个人的归期，竟然还可笑的向天地询问，天和地是有多闲才会帮你，你又以为自己是谁才会觉得对方也一定会等你。

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但看到阿婆脸上越发凄凄哀哀的神情，还是闭了嘴，心想，阿婆莫不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往事，也没见到她跟自己提起过什么人哪！

阿婆开口，“梨花，往后自己的心一定要保管好了，千万不能丢了，知道吗？”

我轻笑，“阿婆，没了心，那不就死了吗？”

阿婆浑身一震，像是被我的话吓到了，她用那只受了伤的手向我伸来，我忙握了上去，给她安慰和依靠，她紧紧抓着我的手，慢慢的松弛了身子，道，“以后这样的诗句还是不要再看了，免得你日后脑子发热，做出什么不正常的事情。”

我欣喜的点头，这事我求之不得，若是从此可以不用再读书就更好了，但阿婆又道，“明日我去镇上再买些书来给你看，你呀，一个姑娘家，除了嫁人，还能怎么办呢？还是多读点书，对你有好处。”

我撇嘴，“谁说女子就一定要嫁人的啊，我想一辈子陪在阿婆身边，好不好？”

阿婆笑而不语，片片梨花随风飘落，丝绸般的触感让人舒服，我看着现在的院落，和眼前温和如水的人，想，这样的日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