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农民的命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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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的夏天总是来的突然，大雨过后气温猛涨了十几度，空气湿热，夹杂着泥土的味道，北方人讨厌这样的天气，主要是讨厌潮湿，吴雨桐也讨厌这样的天气，每到这时候她就会浑身痒，需要涂硫磺膏才能缓解，虽然这样的天气很快就会过去，然后就正式进入了火辣辣的夏天，可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却是考验老年人身体的时候，每年到这个时候村里都会死几个老人。今年也不例外，七队死了一个老太太，八队死了一个老头，吴长贵天还没亮就过去帮忙了。

村里的丧事还是老传统，在家放三天，吹三天唢呐，有的也会请戏班唱戏，过去帮忙的村民会在那吃饭，但不是吃席，只有简单的一饭一菜一汤，村里的孩子放学后也会过去看热闹。

吴雨桐吃完早饭后去了赵文柴家，修路要占用他家的那片开荒地，她得过去跟打声招呼。赵文柴今年也过八十了，身子骨还行，不聋也不傻，他老伴有头疼病，怕风吹，额头上总有几个拔火罐的红印子，老两口子都属于老实巴交能干型的，赵文柴就喜欢开荒种地，没事就扛着铁锹在村周围转悠，就算收获不了多少粮食他也种。

“赵大爷，在家没？”

村里窜门没有敲门的习惯，吴雨桐进院先喊了一声。

赵大娘趴窗户往出看，嘴里说道：“谁来了？”

“是我，雨桐！”

吴雨桐一边说一边开门进了屋。

赵大娘腿上盖着小被子在炕头坐着，赵大爷坐在炕梢修铁镐。

“雨桐来啦，赶紧坐。”

赵大娘拍了拍炕头边，身子往里挪了挪，给吴雨桐让出位置。

吴雨桐坐了下来，赵大娘又将小被子往她腿上盖了盖，顺势摸了摸她穿的裤子：“薄薄一层多冷啊？还没到热时候，多穿点，不然老了得老寒腿。”

“外头老热了，比屋里头暖和。”

吴雨桐说着，也伸手摸了摸赵大娘的裤子。

赵大娘将腿伸出来，翻着裤腿一层一层给吴雨桐看：“我穿老厚了，一条外裤，一条薄棉裤，一条毛裤，里头还有一个脚蹬裤，穿这么多还冷呢，一出屋风就吹透了，岁数大了，不行了，怕冷。”

“我爸也是，晚上睡觉盖一个被子还压一个被子，就说没热乎气。”

吴雨桐和赵大娘有一句没一句聊着，炕梢修铁镐的赵大爷完工了，起身扛着铁锹就要走：“雨桐，跟你大娘在家坐着啊，我去七队八队看看有啥帮忙地。”

吴雨桐紧忙站起来，说起正事：“赵大爷，我来有件事跟你说一声。”

“啥事啊？”

“咱们村过几天要修路，你在路边的那点开荒地就不能种了，你看今年的种子花多少钱，我补给你。”

赵大爷一愣：“修路？”

赵大娘急忙说道：“那可不行啊，我家一年到头就靠路边那点开荒地产粮呢，你也知道咱村都是盐碱地，开出一块好地不容易，我家别地方的地你随便拿，路边那块肯定不行。”

吴雨桐没想到赵大娘会不同意，其实那片开荒地没有多大，也就三分地，以前只有两根垄，后来一点点往路上挤变成了四根垄。

“大娘，那块地是公家的，不是农用地。”

赵大爷一听这话，当即就不乐意了：“这啥话？我都种五十多年了，你说不是我的地？你回家问问你爸，那是不是我的地？”

“大爷，我不是那意思，如果不修路的话，那肯定是你的地，可现在要修路了，这块地您就得让出来。”

“不行，别说了！肯定不行！你想想别的办法吧！”

赵文柴说完气呼呼走了，赵大娘也不再搭理她，吴雨桐脸上有些挂不住面，来的时候只想着跟他们说一声，没想到会遭到拒绝，在吴雨桐眼里苏嫲村地多，路边那一条对于谁家都是可有可无的，更何况那本来就不是田地。吴雨桐心里很是委屈，她不明白平日老实善良的赵大爷为何变脸这么快。

从赵大爷家出来，吴雨桐去了村委会，今天是星期一，隔壁学校正在举行升国旗仪式，国歌从大喇叭里放出来，声音嘶嘶拉拉的，孩子们身穿破旧的衣裳，脸蛋脏兮兮的，大声唱着国歌，激情昂扬，眼神清澈。吴雨桐静静看着他们，烦闷的心随之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对家乡这些孩子的心疼，同样是站在国旗下的孩子，市里的孩子都是白白净净的公主王子，穿着漂亮的校服，坐在干净整洁的教室里，可我们孩子是缺少关爱的留守儿童？

“唉！”

吴雨桐重重叹口气，她理解了赵大爷，在自己眼里，那片地不算什么，但对于一辈子省吃俭用的赵大爷赵大娘来说，能种出粮食的每一分地都是珍贵的。吴雨桐转身出了村委会，朝着小卖部的方向走去，她打算买点东西再去赵大爷家一趟。不赶巧的是小卖部锁门了，郑婆子去地里种豆子去了。

没买上东西，吴雨桐又回了村委会。刚一进门，就见她爸和赵会计也在办公室里，两人神情严肃正说着什么，见吴雨桐进来，两人住了话茬。

“你回来啦，我问你，你是不是找赵文柴去了？”吴长贵开口直接问道，语气不善。

吴雨桐点头：“对啊。”

“你咋不跟我商量商量呢？就这么直接找过去，你懂不懂礼貌啊？读书读傻了是不是？”

吴雨桐自知理亏，没说话。

赵会计急忙阻止吴长贵，说道：“行了行了，别说雨桐了，正事要紧，雨桐啊，你跟王镇长说，咱们村不用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