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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电梯都不等,韦岸匆匆跑上三楼,在护士的呼声中一把推开病房的门,却发现里面早已收拾的干干净净。一瞬间他几乎懵了。“人呢!颜暮温人呢?”韦岸对身后赶来阻止他的护士叫道。

“今天早上就已经出院了。”护士回答。

“去哪了?和谁?”韦岸急问。

“和之前一直陪着的那个男的。你不知道吗,你是他什么人啊?”

韦岸没有回答,他踉跄的走下楼梯。

呼啸的北风吹得光秃秃的树干嘎嘎作响,韦岸敞着大衣的怀闷头往前走。他觉得一阵阵反胃。

颜暮温,你这是报复我吗?你一直在戏弄我吧,故意示弱却背后看我的笑话!这一次被吓跑了?不,不可能!暮温他不是这种人。是被那个齐思强行带走的,一定是!混账,那混账是传教士?我不放过他!别傻了韦岸,颜暮温根本就是骗子!胡扯!那种温柔难道装的出来?不觉的恶心吗?颜暮温是骗子,你不是早就看出他藏着什么心事吗!可他能算计我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韦岸思绪纷纭,抬起头时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海边。

潮起潮落,韦岸一直以为这是无休止的重复。然而那个时候颜暮温说过,总有一天会看不到的吧。

果然如其所言。

韦岸在这个时候,心里的萦绕许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他已然无可自拔的爱上了颜暮温。

杂木林里的树叶都落光了,铺在地上厚厚的一层。冬天变得圆滚滚的麻雀在疏疏密密的枯枝间蹦跳,偶尔发出扑棱翅膀的声音。

横倒的大槐树干上坐着一个围着厚实的围巾的男人,他低着头,凌乱的浅色头发遮住了面容。身边传来踩碎落叶的“咔咔”声响,男人看到了一双红色的靴子,他循着抬起头,眼前是一个约莫有十三四岁的女孩。

“大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女孩问颜暮温。

颜暮温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我在找猫,昨天下午就不见了。”他的声音柔柔的,牵着嘴角给女孩一个微笑。

“喔,是不是和野猫跑去玩了?福利院这片林子野猫很多的。”女孩说着四处张望,“怎么称呼呢?”

“小雪球。”颜暮温有些蜷缩的坐在树干上。

“我是问您啊!”女孩粲然笑道。

颜暮温当即满脸通红,“……颜暮温。”他几乎有点结巴了。

“‘傍晚的温暖’,挺有味道的嘛。你就是被齐思哥带来的那个人吧。”女孩背着手跳着踩碎几片枯叶。

颜暮温点点头。

“看上去真老实呢,齐思哥让我多陪陪你时,我还以为是怎么个张牙舞爪的家伙,连齐思哥都搞不定。”女孩捂嘴笑道。她伸出手扯下颜暮温的围巾,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贫血吧,这种病,多吃些蛋白质怎么样?”

“你……”颜暮温惊得睁大了眼睛。

“齐思哥和我说过很多你的事。我嘛,是被他从看守所领到这个孤儿院的。因为有先天性心脏病一出生就被扔在医院门口了,被贼爸贼妈养大了点就上天桥当小贼来着,结果被警察叔叔抓了,”女孩捕捉到颜暮温的目光,“我可是随时可能心肌梗死的哦,怎么样,和你是不是半斤八两?”

颜暮温动了动唇,却不知说什么好,他终归不是长于言辞之人。

女孩却毫不在意,自顾自的说,“我叫齐念,齐思哥给起得名字。暮温哪,初次见面我总是让人觉得比较闹腾,你可别介意,其实我这人特文静。”

“你应该是那种内心很冷静的类型吧。”颜暮温略加思考的说。

齐念脸上笑开了花,“齐思哥果然一点没说错!你知道吗,齐思哥说颜暮温这人特认真,叫我千万别逗你!你真信我的话了?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真成了冷静睿智型的了,真让人高兴啊!”

“我只是说了我的感觉。”颜暮温有些哭笑不得。

这时突然响起了猫的叫声,一只白团团的小动物拱到了颜暮温的腿边,颜暮温把它抱起,“下次不可以到处乱跑了,小雪球。”男人的语气中没有责备只有怜爱,一时间齐念不禁猜想这个人对喜欢的人大概也是用这种语气吧。

薄暮时分,颜暮温裹着毯子坐在窗边的沙发上。颜暮温还住在这所孤儿院的时候,这个房间是客房,所以有些沙发茶桌之类的东西。废弃了多年,现在齐思借来让颜暮温住着。窗户敞开着很冷,颜暮温不禁咳起来,却不肯关上窗。现在对他来说,甚至连夹着海水味道的晚风都是让他贪恋的。

对世上的一切无比眷恋,对爱情更是渴求的不顾道德尊严。

明知不久人世,还固执的缠着韦岸与自己交往。只关心自己这所剩无几的生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韦岸绝不会爱上自己,借以逃避良心的谴责。这种行径只能说是无耻。一想到这里颜暮温咳的无法停止。

韦岸说过会忘了自己的,他不会爱上这样一个年纪比他还大的男人。颜暮温在心底反复对自己这样说,却不知是在安慰自己的良心还是在划割自己内心的伤口。留在韦岸身边和离开他,无论选哪一个,都痛入心髓。

齐思说长痛不如短痛,于是颜暮温回到了孤儿院隐居起来。他觉得齐思也一定很瞧不起他的这种卑劣行径,只因为是至交,所以才不说责备的话,反而在他面前一味的贬低韦岸。齐思虽然个性强,却一直是个公正的人。颜暮温见如今的齐思对韦岸这样的不公,只觉得他这么做全是为了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颜暮温反而更加愧疚。

把头埋在毯子里咳个不停,颜暮温好一会儿才注意到风停止了。他拉下毯子,见到齐念关了窗子,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

“不是白天才说要多吃高蛋白的东西吗,怎么不下来吃晚饭呢。”齐念俨然小大人的口气。

“不太想吃东西。”颜暮温歉意的看着端来晚饭的齐念。

“那可不行。既然我拿来了就由不得你不吃,”齐念笑着说,“齐思哥让我好好照顾你呢,他这几天忙着圣诞节的准备抽不开身了。”

见齐念已经这么说,颜暮温便顺从的坐到桌前。颜暮温慢慢的吃着东西,齐念在一旁随手翻看桌上大大小小的药盒。

“在发烧吗?”齐念拿起退烧药看。

“有点。”颜暮温吃的满脸是汗。

“呃,暮温,你是不是把止痛片当饭吃了?”齐念又继续翻来翻去,“很痛?”

“吃药就不太痛……”颜暮温捂口道。

“怕吗,你怕死吗?”齐念直直盯着颜暮温的眼睛。

颜暮温只觉得胃里恶心,他点点头作回答。

“我可一点不怕呢。”齐念突然笑了,“咱什么都没有,死就死了呗!再没人拿皮鞋削我的脑袋,没人让我偷东西,不用光屁股给人看,不用被关看守所骂个狗血淋头,不是挺好嘛。我嘛,只是舍不得我齐思哥,我要死了他一定伤心。所以啊,只要他要我,我就得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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