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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住了血韦岸把颜暮温放在床上。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上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在忍受痛苦，此刻的颜暮温与平日里那个优雅从容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韦岸根本想不到颜暮温也会有这样狼狈的样子。韦岸不说话，只是端详着男人的脸。
颜暮温的眼睑微微动了动，他睁开眼睛正碰上了韦岸的视线。他突然挣扎了一下。
“你做什么！”韦岸立刻按住男人。
颜暮温抓紧了韦岸的手，叹息般轻声道：“韦岸……”
“什么？”
“请你……和我睡吧。”颜暮温目光复杂的盯着韦岸。
韦岸大吃一惊。任何人听到一个连站都快站不稳的人说出这种话来都会大惊失色的吧。
“我以后都会听话……你别走好不好……”颜暮温的声音哽在了喉中。
再次看到颜暮温这种悲凉的如同冬天海水一般的眼神，韦岸突然觉得心里堵的要命。韦岸觉得自己其实一直看走了眼，颜暮温不是那种可以随便敷衍的羔羊，他身上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固执。
韦岸费力的把手从颜暮温手中抽出来，把棉被压在他的身上。
“我数三个数，你就必须睡着。”韦岸气哼哼的对颜暮温说，走到墙边关掉了灯。
韦岸坐回到沙发上，点燃了一支烟。整个黑暗中只有小小的火星忽明忽昧。一支烟抽完前，韦岸听到了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他深深呼了口气。沙发边上纸箱里小雪球正眯着眼睛乖乖的蜷成一团，韦岸突然想起给小猫起名时两个人说的话，不禁笑了一下。
韦岸掐掉了烟，躺倒在沙发上，合上沉重的眼皮。
从医院出来，颜暮温说不想回家，齐思便陪着他走到汇泉广场。
夏天的时候这里人山人海，而像今天这种冬季的工作日，偌大的广场便显得人影寥寥了。颜暮温穿着灰呢子大衣，厚厚的羊毛围巾把口鼻捂得严严实实；齐思则是一身短款羽绒服，口边呼呼的冒着白气。其实两人还在孤儿院时便是迥然不同的个性，齐思是出了名的机灵鬼，常常把院里的大人弄的笑也不是，气也不是；颜暮温则是个“老好人”。如今昔日的孩子都已经长大了，踏上各自不同的人生之路，想到这里齐思深吸了口气。
在长椅上坐下，齐思支着身子跷起腿，眺望着海天交界的白线。“啊，大海，你是多么博大，哦，人类，你是多么渺小！”齐思感慨叹道。每当齐思兴致上来都要吼上两句，颜暮温早已习惯。
看了一会儿海，颜暮温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板药，扣出了一粒和矿泉水一起咽了下去。
齐思偏过头注视着颜暮温，把跷着的腿放了下来。
“你就只知道吃退烧药，有什么用呢。”齐思别过头。
“小思，别生我的气。”颜暮温推了推齐思的肩。齐思转回脸冲他瘪了瘪嘴，颜暮温被他的孩子气逗笑了。
两个人默不作声的看了一会儿海。远处的轮船发出长长的呜鸣。
齐思偏过脸偷偷看颜暮温，他正目光严肃的凝视着远方。“暮温？”齐思不禁叫道。
颜暮温微微侧过头看着齐思。
“你，是不是怕了？”齐思问。
颜暮温沉吟了许久，才说道：“一开始……我并不是很怕，因为我知道主会在那里等我。可是现在，”颜暮温看了看远处，又重新把视线落在齐思脸上，“我真的不想死。”
“就因为那个韦岸吗？”齐思叹了口气，“那小子在这一带打架都打出名了。我真不明白这么个没心没肺的街头恶棍到底哪里好了。”
颜暮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韦岸身上有一种绝非常人能比的韧劲，这我第一次见到他就看出来了。韦岸他不是恶棍，他只是暂时陷入了泥潭。总有一天他能想明白的。等他明白了自己追求的是什么的时候，他就会变得比任何人都强大，他就是有这种韧劲。”
“情人眼里出西施。”齐思笑道。
颜暮温似乎想要辩解，却突然顿住了，齐思看到他忽然捂住了口鼻。
“流鼻血吗，这儿有纸，暮温。”齐思从兜里掏出卫生纸递给颜暮温，看着他擦拭着殷红的血迹。
“小思，我这辈子一直规规矩矩，就在死之前做了这么一件逆轨的事，”颜暮温不无悲戚的深深凝视着齐思的眼睛，“你说主会原谅我吗？”
齐思无言以对，只能把手搭在了颜暮温的肩上而已。
到了周末，韦岸陪着颜暮温去市中心听了他期待已久的音乐会。那些浪漫主义时期的作曲家名字韦岸一个都没听过，整场音乐会颜暮温却听得津津有味。
音乐会散场后两个人到附近的中式餐厅吃午饭。等餐的时间里颜暮温问韦岸音乐会怎么样，于是韦岸便直言说没怎么听懂。“你倒是很入迷，想不到你这么喜欢音乐。”韦岸说。
“因为我就只有乐感好而已。”颜暮温攥着手说。
“你怎么开始学音乐的？”韦岸问。
颜暮温没料到韦岸会主动问他的事情，微微怔了一下回答：“小时候在教会的孤儿院长大，那里的神父觉得我音色好，就有意向音乐方面培养来着。”
孤儿院，韦岸心里玩味这个词。
“过去我妈也很喜欢古典乐来着。”韦岸说。注意到了颜暮温认真倾听的目光，韦岸没有克制自己，继续说道：“我妈还没得脑瘤的时候，家里生活水平还算中上等吧。她有两次买来音乐会的票要我陪她去听，可是我根本对这种古典的音乐一点兴趣都没有，一次都没陪她去过。”
“后来她病了。治了很久，可还是去世了。那时候家里存款也都花掉了，我爸开始酗酒。我想着不管怎么样初中总要念完吧，就开始自己跑出去打工赚钱。后来鬼使神差的竟然考上了高中，那时和帮派里这些人也混熟了，有什么事照应着，手头的钱来的也快了，这么着，我又继续上了高中。一直到现在。”
其实韦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颜暮温说这些，只是被男人这样宁静认真的目光一注视，韦岸就想把这些话说给他听听。韦岸原本以为这些积压许久的记忆应该会苦涩惨淡的，却没想到说出来这样的平淡无味。或许时间真的能麻木一切吧，韦岸心里苦笑。
“别介意，我说了无聊的话。”韦岸笑着摆摆手。
颜暮温却露出了沉思的表情。“你明明在悲伤，为什么要勉强自己笑呢，韦岸？”颜暮温摇摇头。
“我没你那么多愁善感。”
“如果不是因为害怕失去重要事物的痛苦的话，你就不会总是拒绝去追求和得到了。对待珍贵的东西，不是要回避，而是要好好珍惜才对啊。”颜暮温沉吟着说。
“颜暮温，你总是要多管闲事。”韦岸轻哼的一声。这时菜已经陆续端上，两个人便沉默下来。
这一夜从市中心回到海滨附近的公寓，颜暮温第一次主动碰触韦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