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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院的桃花又开了,地面也已经覆盖了一层落红,隔壁的张府适时传来一阵缠绵的琴声,如同露珠落叶,黄鸟入巢,引得路边的杜鹃飞到房檐上,跟着一起啼叫。

周围已俨然一副暮春景象,头顶的绿叶迎着微风轻轻摇摆,院中池塘的水也涨到了塘沿,站在旁边便会湿了裤脚。张希妙今日赶回了洛阳,她在偃师的庄园已经待得太久了。

“东坞的杂事都忙完了?”张希妙来拜访时,费秀正在阳光下晾晒衣物,她放下手中的活计,叹息道:“自从六郎昏了头,家里的用度就乱了套,结果把庄园的事务都甩给你,二郎、七郎他们又有朝中的杂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都辛苦你了。”

她看了看希妙憔悴又坚强的脸色,继续道:“都说小民难养,佃农奸猾,你去那边操持,没受什么欺负吧?”

安乐公府虽然是公爵之家,享有直接从食邑安乐县分税的权力,但在时人看来,想要延续家业,也不能坐吃山空。故而自老安乐公刘禅入洛开始,就一直在偃师周遭置办田地庄园,称为东坞。经年累月下,如今安乐公府在偃师城南有二十顷地,十户佃农,虽然还称不上大富之家,但也算得上是小有产业了了。

不过去年接连遭遇天灾,东坞的收成并不理想,加上刘恂开始胡乱挥霍,导致府中用度罕见地开始捉襟见肘。由此希妙不得不对东坞频频上心,她年初就到偃师督促佃农插秧除虫,又组织各家妇女养蚕沤麻,同时还买来一些石榴和葡萄的良种,打算种上一些看看成效,如果受人欢迎,明年就逐步推广。

她的用心佃农们都看在眼里,加上希妙处事公私分明,又在力所能及处帮扶下人,所以佃农们都还是喜爱希妙的。

以致于每当刘恂作的时候,大家都相互劝慰说:“主公性情大变,但夫人好得一如既往。”

故而当费秀问起东坞时,张希妙只是笑笑,说:“哪有的事?小民也只想求个温饱,只要有吃有穿,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说到这,她反而看了一眼丈夫所在的东厢,叹气道:“倒是他,每日和女人混在一起,靠打骂来福他们来泄愤度日,这样子下去,将来怎么见列祖列宗,又怎么见大兄、五兄……”

“希妙!”眼见弟妹聊到一个不能深入的话题,费秀连忙打断道:“不要说这种话!你知道,他就是想着这个才变成这副模样!”

妯娌之间顿时安静了,在互相对视中费秀又露出苦笑,她拉着希妙走进房内,沏了一碗茶汤后又才坐下,安慰说:“男人无不逞强好胜,只在乎输赢,赢是一个极端,输又是一个极端。但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就是忍耐克制。希妙,他忍不了,但是你还是要忍耐,只有这样,孩子才会有个好的榜样,好好成长。”

希妙已经忍耐太久了,费秀一开口她就知道要说什么,她很想反驳,但也知道无济于事,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了。而提到刘羡时,她的心绪柔软起来,问道:“辟疾呢?我怎么没有见到他。”

“辟疾啊!和阿田稚奴他们到阳渠钓鱼去了。”

“他还好吗?个子长高了没有?衣服还合身吗?”

费秀看着张希妙关切的眼神,想起这段时间里的刘羡,继续道:“辟疾一切都好,吃得多,睡得好,就是最近有些挑食,怎么都不吃薯蓣。”

张希妙听着,脸上立马浮现出笑容来,母爱的情意毫无掩饰地在她身上绽放,正如同院中团团锦簇的桃花。这种光芒令费秀羡慕又嫉妒,她也曾经有过孩子,现在却只能作为幸福的旁观者,难免让她感到些许寂寞。

但幸福是顽皮的孩子,稍有不顺便会离家出走。作为过来人的费秀深刻明白这一点,她作为旁观者,也能从中察觉到一些不妙的苗头。

“希妙。”她斟酌着字句,对弟妹缓缓道,“我觉得,辟疾有些变了。”

这句话虽没头没尾,张希妙却不敢轻视,即刻直身等待下文。

“这半年来,辟疾每日多还是玩闹,但很明显,他独处的时间变越来越多,渐渐也变得沉默寡言,总是好像在想心事。在树下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问他也不说话,哪里像个孩子?”

希妙想了片刻,忧虑地点点头:“是不是因为他阿父的原因?”

“不。”费秀轻轻摇,道:“或许有部分原因,但绝不是全部。这两个月,辟疾不只是呆,还常常干一些奇怪的事情。”

“奇怪?”

费秀开始一一历数起来:她经常看见辟疾在家里翻箱倒柜,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可最后什么也没找到;她和来福他们家长里短地聊天,辟疾就会神出鬼没一般地突然站在旁边,什么也不说;最奇怪的是有一次,她甚至在半夜散步时,看见辟疾悄悄溜进祠堂,好久才出来,但等她进祠堂去看,现祠堂里什么都没有丢。

听完后,张希妙一言不,她对刘羡的行为也感到由衷的茫然。在母亲心中,孩子是永远不成熟和幼稚的,是需要自己来呵护的,他的一切都似乎是本能的躁动和无知的冲动,不需要多加关注。只有孩子明确地开始表示意见和反抗后,母亲才会后知后觉地现:原来孩子也有自己的想法。只是这种现又常常为她们遗忘。

但在眼下,希妙无法忽视这个问题,为了辟疾更好地成长,她也必须想出一些方法来。

对此,寡嫂费秀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建议:

“辟疾已经六岁了,你当和二郎商量一下,也该给辟疾找个蒙的老师了。”

老师?张希妙听了一愣,但随即又觉得有理:暂且不论刘羡如今的奇怪行迹,对于孩子来说,好的环境才是最重要的。当年孟母三迁,就是因为搬到了学堂附近,才使得孟子向学懂礼。而如果还让刘羡待在安乐公府里,耳濡目染刘恂的所作所为,确实说不上适合。

只是希妙却感到一阵纠结和难舍。

在母亲心中,孩子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虽然很早之前,她就想象孩子离开自己去生活的模样,并由衷地在心中祝福。但现在真到了让孩子蒙的时候,她却又感到些许害怕:孩子的智慧在与日俱增,不日就将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可现实的困境却没有改变,到那时,辟疾学会审视父母,审视自己出生的家庭,他会不会心生怨怼呢?

辞别费秀后,张希妙在走廊里凝视着竹笋,又想:孩子就和竹笋一样,看似脆弱,可实际上却极为坚强地茁壮成长,每一次再见,都和上一次大不相同,在你还来不及注意的时候,他已然蔚为可观了。她不正是希望辟疾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有些时候,人是脆弱的,但有些时候,人也是无所不能的,希妙相信自己的孩子能够成为第二种人。

张希妙打定主意后,直接去敲响了刘瑶的门。

“弟妹怎么来了?”刘瑶开门后看见,非常惊讶。作为家中长兄,他和刘恂关系虽好,但还很少私底下与希妙交流,故而见面后,一时也猜不到来意。不过还是将希妙迎进来,并吩咐妻子王芝去倒杯蜜水来。

二嫂王芝哼了一声,并没有任何回应,这令刘瑶有些尴尬。但希妙心里倒也通透:原本这安乐公的位置原属于二兄刘瑶,只是老安乐公偏爱丈夫,才违例传给了刘恂,刘瑶虽从来不提,二嫂却是耿耿于怀的。

故而她全当无事生,默默入席道:“二兄现在忙吗?”

“我一个著作郎,也就是抄抄公文,整理典籍,有什么忙的?”刘瑶笑道,“弟妹若有事,但说无妨。”

“也不是别的,辟疾已经六岁了,该给他习字蒙了。就想请教二兄,怎么安排合适?”

“喔。”刘瑶恍然,他遥看了一眼东厢,随即明白了希妙的苦恼:眼下她无法和刘恂商议,也只能请自己帮忙了。

“你来得其实正好,今年陛下刚刚在太学左侧设立了国子学,专门负责教导京师中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女,国子学的博士我也很熟悉,是曹志曹允恭,他为人清正,笃行履素,达学通识,等我明天去和他打个招呼,过几日就把辟疾送进去,你看如何?”

在刘恂想来,这是个极好的选择,国子学中不仅有天子亲选的名师,同学也都背景深厚,不是元勋子女,就是皇亲国戚,刘羡若能在其中结交些好友,将来踏入仕途想必也会顺遂不少。

然而张希妙却不太满意,她微微摇,低眉顺目地说道:“去国子学固然好,但辟疾年纪还太小,哪里懂得什么人情世故?我们家没有什么人脉,又受天子猜忌,我怕他去了国子学,反而受他人排挤,若孩子气作,再和哪位皇子起了矛盾,那就后悔莫及了。”

刘瑶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用手指叩击桌案,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而张希妙身为女子,竟考虑得这般透彻,这使他生出些欣赏之意来,反问说:

“那弟妹是什么想法?”

“我想……”张希妙沉吟片刻,把自己的思绪逐渐理顺,缓缓道:“国子学可以等几年再去,眼下,我还是想给辟疾找个名师,能在识字读诗之余,再教他一些为人处世,我觉得就很好了。”

说到这,她想起一个人选,立刻问道:“我听说名士王夷甫才华横溢,明悟如神,是如今文坛的后起领袖。而他出身高门,却能仗义疏财,救济危难,明明家财万贯,如今却住在城西一座小园,以讲学品评为生,这不就是很好的老师吗?”

听到王衍的名字,刘瑶哑然失笑,他摆手说:“王衍确实是学富五车,但他出身琅琊王氏,眼高于顶,虽然广结善缘,但也都是名家贵戚。而他又受‘“正始玄学’影响极重,平日空手谈玄,醉心释道,先不说他会不会答应,就是答应了,恐怕也不会让弟妹满意。”

张希妙有些失望,但她也赞同刘瑶的意见,自小他们受的家教便是“崇有贱无”,谈及谈玄便十分反感,总以为是一种纨绔子弟的无病呻吟。

她转念又沉思了一会,再提出一个人选道:“那左思左太冲如何?我听说他虽出身儒学世家,但家境贫寒,自幼爱学勤思,为做文章呕心沥血。每出一篇,辞藻便惊艳四座,令人赞不绝口。而他平日也好《汉书》、《史记》,既然精通史学,当也是务实之人,可以说是上上之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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