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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早上,经过休息并用过饼干与大蕉组成的早餐后,我们已经恢复了精神,我们心情舒畅地向着海岸进发——即使伊恩,在走了四分之一英里之后,也不再引人注目地跛行了。但就在我们走下通往海滩的峡谷时,一幅引人注目的景象映入我们的眼帘。
“耶稣上帝啊,是他们!”伊恩脱口而出,“海盗!”他转过身,准备逃回山上,但詹米抓住了他的胳膊。
“不是海盗,”他说,“这是奴隶。你看!”
由于对大型船舶的驾驶技术不熟练,亚拉斯河种植园的逃亡奴隶们通往伊斯帕尼奥拉岛的旅程显然走得缓慢又笨拙,他们终于设法抵达了这座岛屿,并迅速让船搁浅。“女巫”号斜躺在浅滩上,龙骨深深地陷进沙泥。船体周围是一大群激动的奴隶,有的人冲下海滩叫喊着,另一些则潇洒地朝着丛林这个庇护之地行进,剩下的一些在帮助最后一批人离开这艘搁浅的笨重大船。
迅速看一眼大海就了解他们躁动不安的原因了。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抹白色,我们看到它的时候,白色已经变得更大了。
“一艘军舰。”劳伦斯说,听起来很感兴趣的样子。
詹米低声用盖尔语说了些什么,伊恩震惊地看了他一眼。
“离开这里。”詹米简洁地说。他拉过伊恩,把他推离隘路,然后抓住我的手。
“等一等!”劳伦斯把手搭在眼睛上眺望着,“还有一艘船过来了,一艘小船。”
确切地说,是牙买加总督的私人舢板。它突然出现在海湾的弧形海岸线上,在水中以一个危险的角度倾斜着,尾舷处的船帆被风吹得鼓鼓的。
詹米站了一会儿,权衡着可能性,然后又抓起我的手。“我们走吧!”他说。
我们到达海滩边上的时候,那艘舢板正在穿过浅滩,雷伯恩和麦克劳德用力划着桨。我气喘吁吁,大口吸着空气,因为奔跑,膝盖像橡胶一样松软无力。詹米把我抱在怀里,奔向海浪,劳伦斯和伊恩紧跟在后面,像鲸鱼一样喘着粗气。
我看见在一百码以外的海上,戈登站在舢板的船头,举枪瞄准了岸边,就知道我们身后有人追过来了。火枪开了火,喷出一股烟,梅尔德伦在他身后,及时地举起自己的武器开火。他们两人轮流开枪,掩护着我们蹚水前进,直到友好的手把我们拉上船。
“回来吧!”英尼斯旋转着舵轮,咆哮着发出命令,吊杆摇摆着,船帆立即鼓了起来。詹米把我拉起来,放在一张长凳上,然后在我旁边坐下,气喘吁吁。
“神圣的上帝啊,”他气喘吁吁地说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要离——邓肯远一点?”
“省省吧,麦克杜,”英尼斯回了一句,一个大大的笑容在他的胡子下蔓延,“你没那么多力气浪费。”他对麦克劳德喊了几句,后者点了点头,调整了帆缆。舢板倾侧着改变了方向,直接驶出了小海湾——朝着军舰径直开过去,现在距离近得足以让我看到军舰船首斜桅下面那只嘴唇肥厚、咧嘴嘻嘻笑的“海豚”。
麦克劳德用盖尔语咆哮着,伴随着明白无误的手势,表明他到底讲了些什么。英尼斯唱起了胜利的约德尔小调,我们与“海豚”号擦身而过,直接从船头下开过去,相距之近足以看到从上面栏杆上伸出的一张张惊讶的脸。
离开海湾后我回头一看,“海豚”号还在往前行进着,三根大桅杆下面全是人。在开阔的海面上,舢板的速度是绝对不可能超过它的。但在这么近的地方,小帆船像羽毛一般轻快,又便于操作,相比下来军舰就像是海中的怪兽。
“他们在追那艘奴隶们的船,”梅尔德伦站在我旁边转头看着“海豚”号说道,“在离岛还有三英里的地方我们看到军舰在追捕它。我们觉得既然他们正在忙着其他的事,我们也可以快点插空进来把你们接离海滩。”
“够好的了,”詹米微笑着说,他的胸膛仍在起伏,但他的呼吸已经平顺,“我希望‘海豚’号的时间能被充分占用着。”
然而雷伯恩的大声警告表明这是不可能的。回头看时,我能看到“海豚”号甲板上黄铜的闪光,一排被称为尾炮的长炮已经揭开盖子并开始瞄准。
我们现在处在炮口的威胁之下,我感到非常不舒服。不过,我们正在快速移动着。英尼斯用力转着舵轮,然后再用力转回,迎风走着“之”字形路线越过了海岬。
尾炮一齐开火。在离左舷船头二十码远的地方溅起巨大的水花。许多炮弹入水的位置离我们非常近,假如一个二十四磅的铁球落到舢板的甲板上,会像一块岩石一样把我们击沉的。
英尼斯咒骂着,耸着肩趴在舵盘上,失去的手臂让他看起来奇怪又畸形。我们的航向变得更加不稳定,接下来的三次尝试也毫无结果。然后传来一声巨响,我回头一看,看到歪着的“女巫”号一边被炸成了碎片。“海豚”号进入了攻击范围,并用前面的炮瞄准搁浅的船开了火。霰弹像雨一般散落在沙滩上,很多逃亡的黑奴被打死了。尸体和残肢被炸飞到空中,像黑色的线条画一样,然后落到了沙子上,给沙子染上了红色斑点。断肢散落在海滩上,看上去像浮木。
“神圣的圣母马利亚啊。”伊恩的嘴唇惨白,在身上画着十字,充满恐惧地盯着海滩上持续不断的炮击。“女巫”号被击中了两次,船身炸开了一个大洞。有一些炮弹落在沙子上,没有伤到人,还有两个落到了逃跑的人群中。然后我们绕过了海岬的边缘,进入了大海,沙滩和发生在其上的屠杀消失于视野。
“为我们这些罪人祈祷,现在以及在我们死亡的时刻。”伊恩低声地完成了他的祈祷,并在身上再次画了个十字。
小船上几乎没有人交谈,除了詹米给英尼斯下了开往伊柳塞拉岛的指示,还有英尼斯和麦克劳德之间关于正确航向的讨论。我们其余几个人被刚才目睹的一切惊吓得——以及因为我们自己的侥幸逃脱而神经松弛得——无心讲话。
天气很好,吹着舒畅清新的微风,我们在海上快速前进着。日落时分,伊斯帕尼奥拉岛已经降到地平线下面,大特克岛的轮廓从左边升起。
我吃了一点我还存着的饼干,喝了一杯水,然后蜷缩在船底,躺在詹米和伊恩之间睡着了。英尼斯打着哈欠,趴在船头歇息,而麦克劳德和梅尔德伦轮流掌舵撑过了整个夜晚。
早晨的一声呼喊唤醒了我。我用一只胳膊肘支撑着抬起身子,带着睡意眨了眨眼睛,在光秃秃的潮湿甲板上躺一晚上之后身体变得很僵硬。詹米站在我旁边,他的头发被早晨的微风吹向脑后。
“怎么了?”我问詹米,“那是什么?”
“我不相信,”他说,盯着船尾的栏杆,“又是那艘该死的船!”
我迅速爬起来,发现这是真的,从船尾望过去,远远的地方闪动着小小的白色船帆。
“你确定吗?”我眯着眼睛问道,“这么远的距离你能分辨得出来?”
“我不能,”詹米坦率地回答道,“但是英尼斯和麦克劳德说这是那些嗜血的英国佬,一点没错。很可能他们猜到了我们的航向,在伊斯帕尼奥拉岛处理完那些可怜的黑家伙以后,就尾随着我们追了过来。”他转过身子,耸了耸肩,离开栏杆。
“该死的,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希望我们一直在他们前头没被追上。英尼斯说,如果我们在天黑的时候到达卡特岛的话,就有希望把他们甩掉。”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跟那条船保持着刚好在大炮射程之外的距离,但英尼斯看起来越来越担忧。
卡特岛和伊柳塞拉岛之间的海域很浅,并且遍布珊瑚岬。一艘军舰绝对无法跟随我们进入这迷宫——但我们在其中也无法快速地行驶以避开“海豚”号的长炮。一旦进入了这些险滩狭道,我们可能会坐以待毙。
最后,我们很不情愿地决定往东行驶,到海里去。我们不能冒险放慢速度,在夜色中还是有些许机会甩掉那艘军舰的。
黎明来临的时候,所有陆地都消失了。然而不幸的是,“海豚”号还没有消失。它也没有拉近距离,只是在风伴随着太阳一起升起的时候,它展开了更多的帆,开始加速了。随着每片小船帆都已悬挂在桅杆上,无处藏身的我们可以做的只有前进——以及等待。
在整个早晨的漫长时间里,“海豚”号在后面慢慢地变大了。天空开始转阴,风大了不少,但这给“海豚”号帮了大忙,它那尺寸巨大的船帆,在风的作用下,使它的速度比我们的快太多了。
到十点钟的时候,它与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足够开火了。虽然它远远地跟在后面,但令人恐惧。英尼斯眯起眼睛,扭头看了看,估算着距离,然后摇了摇头,严肃地掌控着航向。现在无法顶着风转向,我们必须一直向前,只有等到一切都不可能的时候才能采取躲避行动。
十一点的时候,“海豚”号距离我们只有四分之一英里了,船头大炮单调无味的开火声每隔十分钟就会响起,好像它的炮手在测试射程一样。如果闭上眼睛,我可以想象出埃里克·约翰森弯着腰满身大汗和粉尘地伏在大炮上、手中举着缓燃引信的样子。我希望安妮特跟她的山羊一起被留在安提瓜岛上。
到了十一点三十分,天空开始下起了雨,海面上起了大浪。突然一阵风把我们吹得打了个横,船倾斜得特别厉害,左舷栏杆跟海水相距不过一英尺。我们被剧烈的晃动甩到了甲板上,英尼斯和麦克劳德巧妙地向右调整舢板,我们才挣扎着爬起来。我隔几分钟就要回头看一看,看到“海豚”号的船员在四处奔走,收起顶帆。
“这是运气!”麦克格雷格在我耳边喊着,朝我看的地方点点头,“这会让他们速度变慢。”
十二点三十分,天空变成了古怪的紫绿色,风变强了,变成了一种怪异的哀鸣。“海豚”号收起了更多的船帆,尽管采取着措施,还是有一个三角帆被吹走了,桅杆上的船帆碎片猛烈地来回抽打着,像信天翁在拍击翅膀。它很早就停止向我们开火了,因为在如此狂暴的海浪中根本无法瞄准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