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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老头和女儿怯生生地走近了。

潘新财的眼睛一直落在“小肠”身上,上下转动,半晌才说:“今后都是公司的人了,要团结。听见啵?”

殷老头误以为是包亮告了状,就愤愤地盯邻地主人一眼。但包亮未吭一声。

潘新财临走时鼓励姑娘一句:“去公司报考一下‘公关部’吧,我看你能进去。”

姑娘慌得双手不知放到哪儿,看看父亲,又看看包亮,小声吐了一句:“俺,不会说‘京语’,考不中……”

潘新财大笑:“那不过是条件之一嘛!再说各有所长,最后决定的,不过是我嘛!”

包亮一旁附和:“是哩是哩!”

殷老头合掌说:“领导子恩典吧!恩典吧!”

包亮忍不住想笑,未敢。他觉得这个殷老头在“领导”后面加上一个“子”字,是天下最可笑的事了。

“小肠”说:“俺去……”

<h5>3</h5>

“小肠”去考“公关部”,一考即中。于是她许久不来地里做活了。

包亮一家只看见“死羊眼”老殷和那个大头娃娃在地里忙。老殷头似乎愉快了些,那僵僵的眼神开始活动起来,有时还想与包家人搭讪几句。包亮说:“你家人得了好,也有我一功!”

殷老头不解这句话,后来才明白,包亮指的是那辆轿车原是奔他来的——那一次姓苏的顺便发现了“小肠”。

因为少了人手,殷老头做得更苦了。热辣辣的太阳下,他像一头野物一样拱在庄稼棵里,一做就是半天。他花白的头发上、脸上,全是草籽屑末、泥汗,豆大的汗珠缀在眼睛四周、颊上,像是刚刚大哭了一场。

大约是二十多天以后,“小肠”又出现在地里了。包亮吃了一惊。他发现这个姑娘变了:脸白了,也胖了,只是神情比过去蔫了。有一次他还见她蹲在那儿擦眼抹泪,走近了,她就慌慌躲开。

那个大头娃娃不怎么上学,来地里做活时,“小肠”就让弟弟歇着,有时扯着他的手,在地垄上僵半天。老殷头来田里唉声叹气,那嘘气声包亮离得再远也能听见。

有一天老殷头走到包亮跟前。包亮正在拔草,一株一株地拔,并不用锄头。他像没有看到别人。他心里正恨着一个人。自从这个人来了公司,就有人欺负了本家婶子,又来欺负自己,这个人如今扣掉了他一部分活命钱……他想着如同揪掉地上的茅草一样,一把一把揪掉那人的毛发——让这家伙疼得龇牙咧嘴!我日!我日!这时殷老头说话了:“他家包叔,救救我那苦命娃儿吧!她不耐烦哩!”

包亮脖子上的青筋鼓起:“谁又救我……”

“他叔,这娃儿不去“公关部’哩,死也不去哩……半夜坐起来哭,喊她死去的妈……”

包亮这才醒过神,“嗯”一声站起来。他这才看到对面这个老头子像个木头人,全身的皮肉再无一丝水汽。他心里一阵可怜,就说:“你就、就依着娃吧!”

“他叔,地里多苦,找一份子干净吃食不易哩!”

包亮不语。因为他也不知“小肠”找到的是不是“干净吃食”……他一声不吭。

“这娃儿又去火车道上推木架子车了。她就是卖零食也不去公司做了,这犟娃儿啊……”

老殷头咕咕哝哝走了。

第二天“小肠”又戴着斗笠来田里做活了。这天正好包亮又替老婆下地,见了邻地的姑娘又是一惊:几天不见,这孩子脸发黄、发黑,整个人瘦了一圈儿,还不停地咳嗽。他心里叹了一声。

半上午时分,那辆蓝色轿车又出现了。不过这一回没有驶得太近。车上下来两个腰上缠白色宽带子的人,他们径直走进殷家的地里——那时姑娘直着眼往包亮这儿看,包亮就低头做活。那两个人拤着腰跟姑娘小声说什么,姑娘只不语。后来是呵斥声,再后来两个人就走了。

他们刚走“小肠”就扔下锄子跑来,在包亮身边半蹲半跪哭起来,“大叔,他们硬逼我回‘公关部’上班,找我爹几回了,又来拖我。那个潘新财把我送给一些人,他们天天欺负我……这些我爹都不知道……”

包亮把她扶起,“吭哧”半天,眼都憋红了。最后他一拳捣碎了一坨土块,“娃儿,低头、低头躲躲吧!”

包亮暗暗呼叫:“天哩,这年头穷人家生个俊娃儿,还有法保得住?保不住哩!这年头专让有钱人作孽哩……我用宰猪刀杀他八辈!”

“小肠”有时来田里做,有时推木架子车去火车道边……后来再也没有出现,有人说她也随那些野性女人爬上火车,一溜烟往天边去了。

有一天老殷头走到包亮跟前,不说话,一直僵着。问他,他说:

“他老叔,我家娃儿跑了,不回了,让火车拉到天边去哩!”

包亮刚要说什么,突然看见一列火车呜呜开过来。巨大的声音让他们没法说话。等火车过去,包亮更没心思说话了。包亮手抖着站起来,一边站一边说:“了、了不得,是‘得耳’老东家来了——那边走来的老头儿是他,嗯,是他!”

两个老人直眼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包亮大呼一声:“老东家!”

“得耳”当然认识这个最老的屠宰手,就拍拍他的肩膀,又转头看老殷头。包亮说这是邻地里的人,刚说出一句就哭了。“得耳”一愣:“有话说给我听,我就听不得人哭!”

包亮止住哭声,从头说了自己被吊打的冤枉,然后又一口气说了老殷头的事。

“得耳”一声不吭,这样待了一会儿,长叹一声:“也怨不得苏老总啊!”

“啊?他?”包亮盯着他。

“这么一大摊子都得他管哪,他的心没那么细发……”“得耳”眼里泪丝丝的,这让两个人都看见了。他们发现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伸进了衣兜里,掏啊掏啊,掏出了一大把钱。

这钱被他分成了差不多的两大沓,分别赠与了包亮和老殷头。

“老天,这怎么好啊!董事长啊,老东家!你可让咱包家怎么报答你啊……”

老殷头也跟上喊,腿弯得快要站不住了。“得耳”扶住老殷头,又一下下拍打包亮的后背。接下去两个人无论说什么,“得耳”都不再搭腔,缓缓转过身,弓着腰走开了——原来不远处就是一辆自行车,上面挂了一个药箱……

火车呜呜地开过来。老殷头盯着它说:“孩子啊,你快些回来吧,回来吧,咱这地界上出了大善人了,这是真的啊……”

火车像是回答他的话,发出了巨大的鸣笛声:“昂!昂!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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