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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等忠国碑边上打扫干净,栽满苍松羽柏,便开始公祭战死者,由太子和二太子共同主持,军校的学生也全都参加了。今天是个阴天,似乎要下雨,虽然天气仍然很热,但山风吹来,凉阴阴的竟有些寒意。祭典上,我带着自己班上的学生站在一边,看着二太子在慷慨激昂地发言。在东平城失手被擒这件事对二太子的声誉影响很大,对他的嗓门倒没什么影响,他说话仍然响亮。想到这儿,我有点想笑,但又不敢。其实在下面密密麻麻的各部士卒中,他多半也看不到我。

参加公祭的是禁军三部统领和一些禁军军官。禁军三部,一万是守皇城的近卫军,一万五千为守在外城的五大营,还有五千就是维持帝都秩序的执金吾。近卫军统领叫年枭,和他的名字不同,他的样子倒显得温文尔雅,更类士人。五大营统领叫章子亥,却是个跟毕炜一样的络腮胡,长得威武雄壮。还有专职维持帝都秩序的执金吾统领叫吕征洋,也是官宦世家出身,样子很是平常。禁军三统领都是偏将军衔,在禁军之上还有两个正副殿帅,正殿帅是二太子,主事的是副殿帅,名列十三伯之一的顺义伯关宗愚。和太子挂名军校祭酒与帝都驻军总帅一样,二太子这个殿帅以前也是挂名的,不过自从他退出东平城后,做的实事越来越多,与太子这个挂名祭酒加总帅,却极少在军中现身,偶尔出来一次也必是文侯陪同大不一样。不过禁军虽然一个个都是彪形大汉,可是他们的战斗力我也算见识过,我自信就算一只手使枪,也可以在单挑中把任何一个禁军打落下马。禁军因为身负保卫皇城之责,绝大多数都是官宦子弟,养尊处优惯了,这一帮少爷兵恐怕再厉害也有限。

二太子的话说得简短有力。平心而论,二太子到底更像个将官,他真的统领禁军的话,说不定还真能把禁军整顿一番,至少在公祭时禁军三部的军纪可圈可点,颇为不俗。他也说到了甄以宁。甄以宁虽然官职不高,但他身份特殊,故帝君的抚恤诏中给甄以宁追封了偏将军之衔。二太子说完后,就该是轮到两位太子以下的文侯发言了。在他脸上,我已看不到他还有一丝丧子之痛的痕迹,但我还记得那天他真情流露,满面是泪的样子。

能夺情者,非常人也。这是大帝时的名相士袁树玄评论那庭天的原话。那庭天那三个儿子号称“将门三星”,是当时人们属意的第二代名将中的佼佼者,但先后阵亡,其中长子和三子领兵征讨旧朝残兵,先胜后败,中伏同时战死的。那一次袁树玄被大帝召集到跟前为后宫诸妃看相,大帝要挑一个能母仪天下的嫔妃册立为后,正好那庭天上廷告假三日,大帝问他为了何事,那庭天平静如常地道:“臣长幼二子昨日殁于王事,臣欲扶柩归葬。”大帝也大惊失色,下诏要为那庭天二子国葬,但那庭天谢绝,说是二子失机,本该处置,陛下不究已是天恩浩荡,不敢再请国葬。这一番话让大帝听得唏嘘不已,袁树玄等那庭天告退后说了这么句话。

不过,还有一个传闻,说那一日那庭天回到府中,掌心已被自己的指甲掐破。这个传闻过了那么多年,自然谁也不知真伪了,可我还是宁可相信这个传闻。当一个老人听到自己剩下的两个儿子同时战死,即使表面不透露出来,心中无论如何也不会平静的,那庭天即使被称为军圣,也不会例外。

就和文侯一样。

袁树玄说那庭天是“能夺情者”,也已看透了真相吧。我突然想到,袁树玄的相术被传得神乎其神,号称是“洞玄察微”,会不会他也有读心术?我不太相信一个人的长相能决定人的一生,文侯这副样子和寻常市侩没什么两样,但他身上自有一股威严,那就算不会看相也看得出来的。只是袁树玄传下来的几个故事都说他看得极准。如果让郑昭给人看相,也一定可以说出那人经历来的,就算他根本不会看的话。

我正在胡思乱想着,突然,一声沉重的号角声响起。那是通天犀角号的声音,角声闷闷的,却有一种穿透云天的力量,一时浮云也似为之不流,山谷间尽是回声,仿佛山雨欲来,狂风大作时的样子。角声中,所有人都唱了起来:

身既死矣,归葬山阳。

山何巍巍,天何苍苍。

山有木兮国有殇。

魂兮归来,以瞻家邦。

这首那庭天作词的葬歌《国之殇》回荡在天际间,满山俱响,如惊涛骇浪,如天雷闪电。我也张开了口,应和着人们唱着。此时,像是突然间被一种力量充满,我忘记了一切,只是身不由己地唱着。

无论如何,那些战死者都称得上是英雄,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我想着,热泪不由得沾湿了眼眶。

参加完祭礼,我本想和吴万龄一块儿回去,没想到他被文侯召去,也不知有什么要事,我只得一个人回到住处。还没到门口,远远地便听到一声战马长嘶。声音刚入耳,我便浑身一凛。

这声音洪亮清越,听然绝似飞羽的长嘶,就算不是飞羽,也必定是匹百年难遇的好马。我催了一下坐骑,走得快了一点。转过弯,只见门口的树上拴着一匹马,看样子,竟然正是飞羽。

我大吃一惊,猛地冲了过去。到了跟前,那马一见我,也很亲热地凑过来在我脸上挨挨擦擦,正是飞羽。我一把抱住马头,兴奋莫名。军校里固然也有好马,但如飞羽这等神骏至极的宝马却是绝无仅有。被押送回帝都,我的刀马甲胄都留在东平城,本以为不知被谁拿去了,有时想起飞羽和百辟刀便不胜惋惜。没想到突然在这里见到了飞羽,实在有些喜出望外。

等兴奋过了,我又有些疑惑。到底是谁送飞羽回来的?我看向门口,只见门锁仍是原样,我摸出钥匙打开锁,刚走进门,却一下站住了,喝道:“什么人?”

屋里很暗,隐隐地有一股酒气。我并不喝酒,自然该有人在了。

我喝声甫落,有人“哧”地笑了一声,低声道:“楚将军回帝都两三个月,果然连锐气都消磨殆尽,人也迟钝了。若我是刺客,方才足有三次可以杀你。”

那声音竟然是邵风观!我大吃一惊,伸手推开了窗。窗子一打开,只见邵风观坐在墙角一张椅子里,手里正拿着一只小酒瓶往嘴里倒酒。他头上缠着纱布,身着平民服装,一条手臂也包扎着,但眼里没半分杀意。我放宽了心,向他行了一礼道:“如果你起意要杀我,那现在你也不能坐在这儿喝酒了。邵将军,你怎么回来了?”

我说这话倒也不是吹牛。在战场上出生入死那么多次,若有人想杀我,那种杀气马上便会感觉得到。邵风观将酒瓶塞子塞好,咂了两下嘴,从腰间取下一柄刀放在桌上,道:“我以前答应把刀还给你,自然言出必行。可惜你的枪失落在军中了,我都不知道是哪一杆。”

那正是我的百辟刀。我欣喜若狂,一把抢过,抽出来看了看,百辟刀保养得很好,上面涂了一层鱼膏,出鞘时寒光四射。我把刀挂在腰间,又向他行了一礼道:“多谢邵将军。”

他笑了笑,道:“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你请不请我喝酒?”

重新得回了刀马,我心情也特别好,笑道:“好吧,今天我请你喝酒。”

他走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道:“好,今天我要见识一下楚将军酒量,不醉不归。”

以前他一直不苟言笑,现在却有点放浪形骸了。可看到他这样子,我也不再拘束,道:“好,走吧。”

走出门去,他看了看我那匹飞羽,叹道:“楚兄,你这匹马实在是难得的良驹,就是太凶,我帮你养了这一段日子,都不能跟别的马合槽,不然全被它踢伤咬坏。”

我拍了拍马背,有些得意地道:“神驹岂可以常理度之,这马通人性的。”

我想起收伏飞羽时听到那个神秘人的话了:“人马合一,心神相通,身不驭马,亦不为马驭。”骑在马上,有时简直觉得飞羽就是我的腿,根本不必去拉缰绳。无论如何,我有宝刀名马,那支枪丢了也就丢了,薛文亦也说过,世上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也不必苛求了。

我和他到了军校边那个小酒店。今天人不是很多,找了个小房间坐下,叫了一坛子酒。想到这一坛子酒大约得要我半个月的薪水,我不禁有点心疼,邵风观倒也不拘谨,倒上了酒,店主的那个长得很甜的女儿端菜上来,邵风观向她调笑了两句。酒过三巡,他端起杯子,像是大有感叹地道:“好久都没有像现在这么轻松了。不当兵,倒也不是坏事。”

我怔了怔,道:“什么?你不当兵了?”

他苦笑了一下:“是啊,不然哪儿会有空出来。楚兄,现在我们一样,都是布衣百姓。”

他说得轻松,我却是惊愕至极,手一抖,杯子里的酒都晃了一点出来。我连忙把杯子放下,道:“是因为什么?”

邵风观是东平城守将,东平城之失,实在非战之罪,何况撤军之议本也上报过文侯,帝君和太子都已首肯。难道为了交代得过去,连邵风观这等镇边大将也给贬了?

邵风观道:“这次东平城撤军,我担当断后之责。他妈的毕炜,在蛇人攻上来时竟然不管我们的死活,自顾自走了。”

他已经喝得有几分醉意,说话也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但我还是听明白了。东平城撤军,路恭行一路先行,毕炜居中,邵风观断后。按理从东平城跨江到东阳城只不过是一步之遥,城中又早作了预备,只要三军合力,船只运营得当,原本可以毫发无伤地全身而退。但是当毕炜一走,却贻误时机,让蛇人将已被水淹的东平城包围,毕炜坐看还留在城中的邵风观陷入与蛇人的死战,却不出力援助。

听着邵风观喃喃地说着,我心中也凉了半截。这一手不就是邵风观自己定下来的陷害二太子那条计策的翻版吗?邵风观声音越来越轻。我打断了他的话,道:“那甄以宁便是在此战中阵亡?”

邵风观抬起头,眼里已带着泪水:“不是。自从你走后,他就回毕炜军中任参军了。那时我与蛇人在城头上死战,眼看着蛇人越来越多,攻势越来越急,而水已经快要淹到雉堞了,毕炜却仍然没有将船派回来。那时我真个连心都凉透了。我对自己说:‘邵风观啊邵风观,你一向以多谋善断自负,这回报应不爽,也被人扔在外面等死,那也是上天的安排吧。’”

我不想多说什么。主将战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王公大臣之将的争斗更是血淋淋的。东平城撤退共伤亡了两千五六百多,与全军五万多士卒相比,这数字很小。但是那些死去的平民与战士,他们知道自己其实是死在自己一方的计策下的吗?这不是一个数字,而是两千多条性命啊。

我把酒倒进喉咙里,干干地道:“那你后来怎么终于逃出来了?”

他苦笑了一下:“正当我已经绝望,突然江面上金鼓大作,东阳城里的人终于杀回来了。这支从天而降的救兵也让我们士气一振,混战之下,我这一路万余人终于大多渡过江去。一到东阳城,我见毕炜和一些人下船,我只想上前揪住他狠揍一顿,但毕炜却像呆了一样动也不动,只是跟我说,甄以宁受了重伤。”

虽然已经知道甄以宁已经战死了,但我也实在希望这只是以讹传讹,我猛地把身子倾向前,叫道:“他怎么样?”

邵风观道:“他受伤极重。后来我才知道,毕炜本来已有意关东阳城门,甄以宁大惊之下,据理力争,但毕炜抬出赤城刀压他,说东平城一破,东阳城势若垒卵,不能冒这个险。甄以宁见根本说不通他,便不顾一切拉起一支人马出城。毕炜无计可施,只得也跟了出来,我这条命才算保住了。”

他又一仰脖灌下一杯酒,苦笑了一下:“真是好笑,我都不知该感激文侯大人,还是该恨他。”

我马上明白邵风观这话的意思。毕炜当然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这绝对是文侯的授意,怪不得那天文侯跟我说他手下有水火二将,已将邵风观这个“风将”排除在外,那天他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吧。邵风观一直是埋伏在外,他的任务大概就是要让二太子丢掉兵权。现在这个目的达到了,而邵风观知道的太多,这个人也太聪明,不比毕炜好掌握,自然该到了丢弃的时候。文侯的命令自然无人敢违背,但他还是没有想到甄以宁竟然会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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