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从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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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戴灰带的帅哥导师往前探了探脑袋，不少坐在舞台前方的练习生，也往前探了探脑袋，想对夏蒙蒙的表演一探究竟。
前奏已然响起，话筒已然被举起，可夏蒙蒙显然还没完全做好心理准备。她又低起了头，又闭上了眼，略略抖的左手紧紧扣在胸口上，把搏动得快要蹦出身体的心脏死死按着。
“外国语的也就这样吧。”辛月吐出一句。
贝程橙不禁想到了辛月参加学校演讲比赛初赛的样子全身都在抖，紧张得连稿子都背不流畅，最后自然而然就被刷掉了，辛月还说，是评审团的学生评委在排挤她。贝程橙想，要是下学期她还和辛月还在一个寝室，那她在安岭省实验的整个住宿生涯，大概都好不到哪里去。她不是没打过和同寝六位高三学姐深交的主意，可她们还有四十多天就走了，还面临着比天大的高考，想必不会有和高二的她交朋友的心思。至少，到高二下学期为止，贝程橙是没法在寝室交到好朋友了。好在，十六班的大宅男、大美人、语文才子和短道健将，都是相当不错的小伙伴，和辛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在学校上十六班的课、上全体高二住读生的晚自习，是不会和辛月有什么接触的。和4o2对比起来，用天堂去形容白天的正课以及晚自习，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贝程橙想起辛月的演讲比赛，五官欲要做出嫌弃的表情，却做不出来。
夏蒙蒙低垂折射出光的双眸，她大概在注视视线斜下方的话筒。
“记得早先少年时……”
慢歌才到不过七个字，贝程橙就被夏蒙蒙折服了。这哪是个普通高中的高三生啊，分明就是个已然出道的歌手。嗓音空灵，正适合娓娓道来旧时光景。
“没想到她唱这么好。”辛月默不作声，她那张本来五官玲珑的小尖脸上，盖满黑压压一片乌云。
“……说一句，是一句……”
优雅婉转，声线优美至极。贝程橙思索着，她既不来自音乐学院，也不来自从省实验侧门出去拐上几个弯就到的艺术中学，那么，她们家绝对在孩子的声乐辅导上投了不少钱。她应该是师从本地艺术学院的某个声乐教授。
镜头切换到练习生坐席。一位黑色短卷的美女，正双手托腮，轻轻闭着眼，嘴角稍微上扬，要多陶醉，有多陶醉。过会儿，美女又缓缓睁开眼，眼里装上满满的、温暖的笑意，注视着夏蒙蒙轻启朱唇、吐天籁之音。短卷女生旁边，有位无事不多做面部表情的酷酷女生，听到台上选手不可多得的好声音，竟然也点点头，动作充满认可与称赞。
“……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
唱过几句，夏蒙蒙身上的紧张，渐渐地、渐渐地，消失无踪。一双明亮桃花眼，正视起前方来。朱唇皓齿，出曼妙轻音。贝程橙全心去倾听她的声线，倾听声线绘出旧时光景，再没多余心思，分给“她是否师从音乐界权威人士”之类问题。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夏蒙蒙好似在贝程橙的脑海里，拿最最常见、最最普通的铅笔，画着画。铅笔常见，而画不常见。贝程橙好似真的身在天色半点都没亮的空旷长街上，好似真的身在凌晨时分几乎看不到踪迹的车站旁，好似真的身在街边豆浆小店的腾腾热气下。贝程橙平日不怎么喜欢听歌，被她室友带着看《制造1o1》，也不是冲着听歌来的。听到如此声音，如同捡到块白璧，可遇，而绝不可求。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
高音处，音色仍无瑕疵，仍然像杯源于旧时的红葡萄酒，旁人哪怕仅仅小酌一口，都心甘情愿沉醉了。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作为歌曲尾声，夏蒙蒙笑了，恬淡却又不失灿烂。
全场掌声雷动。白西装女导师连连惊叹着“o”，快要停不下来了。练习生们的反响也格外热烈。她们纷纷鼓起掌来，甚至有的还尖叫起来，又惊又喜。掌声过了好久才停。
“谢谢。”面对如此盛况，夏蒙蒙浅浅笑，浅浅低头鞠躬，用简短两字礼貌回应。
“你的声音真的很特别，要是我在街上听见了，肯定会到处打听唱的人是谁，”一位身着黑皮衣的导师，尽管开始了开口点评，那副模样，却好似还沉醉于听夏蒙蒙唱时的陶醉，“为什么呢，因为你有个技巧，很多人要靠很多很多的后天练习去练，那么辛苦地练，都不一定练得有多好，而你却掌握得相当棒。你唱歌的时候，上颚一直是上抬的。”
“是吗？”夏蒙蒙一双大大的黑眼睛，瞬时绽放出更多的光彩。
“对，”黑皮衣导师坚定地点点头，郑重其事，“你这种唱法，用得好，声音会又圆润、又饱满，这点其实是非常难的。”
“声音非常漂亮。”白西装导师忍不住补充一句，她看到夏蒙蒙点点头，以作对导师肯定的回应，“你有学过唱歌吗？”
“没有。”夏蒙蒙言简意赅地回答。
“所以你什么专业的内容都没接触是吗？”白西装导师已经压不下去她内心的震惊了。
白西装导师说这话时，大帅哥导师惊呆了，嘴巴张得仿佛下一刻便要脱臼。
“没有。”夏蒙蒙还是言简意赅。
“真没有假没有啊？”辛月的话简直是脱口而出，“肯定是天天在家练到二半夜，然后跑过来再说，‘哎呀，没有，我真的什么都没学过’……”
听她旁边的室友这么说，贝程橙本想在心里狠狠说句“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月考之前天天在寝室里和高三学姐一起挑灯夜战，转头就跟班里男生说自己最近压根就没看书”。可她转念一想，一点都没练过的话，大概的确是不可能唱得如此干净、如此动听的。辛月说得应该是没错。就这样，贝程橙心里，对夏蒙蒙的好感降了几分。
寝室门处，传出一串贝程橙习惯了的钥匙声响。六名高三学姐鱼贯而入，其中，最后进来的一名学姐，白得好似身子虚，她眼睛只顾看着辛月，似乎不是很愿意和贝程橙对视。
“欢迎光临！”两位小学妹迅跑到4o2门口站着，一左一右，热烈欢迎。
“你们在看1o1？”华神的问句带着些羡慕。
“对啊，刚出第一集。华神啊，”贝程橙脸上是怕被拒绝的紧张，“待会儿有空给我讲讲参数方程和不等式呗，可以么？”
“好啊好啊，”贝程橙完全没料想到，华神居然爽快地点头答应了，“待会儿就给你讲，还有，我真不是什么神。”
“华神是我十八年来见过的最谦虚的女人。”华神身旁，一名和她个子差不多的bob头女生开始“装腔作势”。
“去你的。”华神做了个双手往外推出的手势，假装要把刚刚开口的那位女生一把推出4o2。
“去你的。”短女生重重地咬在“你”这个字上。霎那间，整间4o2笑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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