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帽子底下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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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木鱼书缃

新的培训进入了自我操作环节，小耳和苏暖跟着吴主任和王技术，本田经理在2米多高的大型设备上爬上爬下，工作服上，同样沾满了黑糊糊的机械油。

小耳是个特别机灵的翻译。她反应灵敏，在设备里穿梭来去自如。毕竟是新人，苏暖有时候会有一点莫名其妙的胆怯。

“苏暖，这么多人，你要保证自己站在第一排，听清楚本田经理在讲的话，也要看清楚他所介绍的这个操作步骤。这样，你才可以讲给别人听。”小耳心直口快的跟苏暖说着，把她拉到本田经理前面来。

苏暖擦了一把额头的汉，紧跟上去。大姨妈驾到，这第一天，来回爬上机器，苏暖真是觉得头晕目眩，感觉大姨妈来势迅猛，隔一会儿就要去厕所。

“苏暖你怎么回事？都在这学习呢你心不在焉的跑来跑去，等回去你什么都不会怎么办？”高副总看着刚从外面回来的苏暖，高声呵斥。

“……”苏暖没有说话，能说什么呢。

“苏暖，快到前面来。”小耳依然招呼着，她的叫喊，给苏暖解了围。苏暖赶紧钻到前面。

苏暖心里有点小不平衡。上学那会儿，哪有人给自己这样说话的人呢。

本田经理正在讲着两个大型机械手的运行模式调试系统，并且指导吴主任和王技术自己手动操作试验。

苏暖站在旁边，认真的看着他们操作。

王技术操作时，突然两个机械手运行模式冲突，“哐当”一声相撞，本田经理眼棘手快，迅“啪”的一声按下了紧急停止按钮。

王技术脸涨的通红，原本在操作版面触动的手一下子垂了下来。

本田经理声音变得有点犀利。重新讲了一遍操作流程，同时也警告王技术，哪些按键不能随便触碰，以及微调试的时候需要的界限范围。

高副总脸上明显露出凝重的表情。他担心的看着这个庞然大物，这个月底就预计装箱打包去中国的设备，他们早已买下，千万不能有损坏！

这时候，本田经理解释了一个原理。小耳正拿着水壶在远处喝水，而跟前的苏暖听了半天，依然没有听明白原委，本田经理开始眉头紧皱，声音一遍比一遍焦急了。

“苏暖，你不要挤得那么靠前！你听不懂乱说会耽误事情的！”高副总犀利的声音又响起来。

苏暖紧紧闭上嘴巴，不敢再说一个字，甚至连问都不敢问了。

本田经理看出高副总的担忧，立刻舒缓了自己的表情，停下来。等着远处喝水的小耳走过来。

苏暖眼神更加黯淡了。翻译好难。不仅仅是翻译难，这样莫名其妙背黑锅被数落，她这刚走出门的小妮子简直是无法承受，玻璃心开始出现长长的裂纹。

“你们都不要太紧张，咱们先休息十分钟。”讲完上一段原理，本田经理说。

苏暖默默跟着大家走出车间，来到休息区，她在距离大家有两排凳子远的地方单独坐下，没有摘掉帽子，而是把帽檐拉低，她感觉到自己两股滚烫的热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冲刷着脸上渗出的汗渍，流到嘴里咸咸的。

“你怎么自己坐着了？”突然间，小耳公司的山田经理来了。

“哦，山田经理……”

山田经理立刻看到面前这个小女孩儿的窘态，拍拍她的肩膀说“加油啊！”

小耳听到山田经理的说话声音，朝着这边望过来，看见了拉低帽檐的苏暖。明白了什么，没有走过去。

山田经理走到高副总跟前，客气的询问学习情况，并安抚高副总不要着急。显然，今天在车间里生的相撞事故，有人告诉了他这个中间人。

“高副总经理，您其实应该放宽心。王技术和吴主任都是经验丰富的人，他们这几天一定会很好的掌握的。”听了一会儿，山田经理接着说“您应该想，这样的相撞事故生在日本工厂里，是好事才对，这样即便设备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在日本立刻就能够修复解决，要是真的到了中国，在没有本田经理这样资深的老牌工程师的情况下，才是真正令人担忧啊。”

高副总听着小耳不紧不慢的解释着山田经理的话，点了点头。皱起的眉头有所舒缓，却没有退去。

山田经理看了一眼吴主任和王技术，想要开口，却停住。

小耳很聪明，立刻给吴主任和王技术使了个眼色。这两个人很知趣。

“小王，走跟我去看看苏暖。”吴主任拉起小王，朝着苏暖的作为走去。

山田经理看着他们走远，接着说“您应该多给这两位鼓励，我想今天的事情，他们自己一定也会有精神上的压力的，不要让这种压力影响了后面的学习。”

“您说的是……”高副总说“不过，我是怕设备出现大问题，万一再翻修，还会产生不必要的费用。”

“您的担忧是正常的，但是现在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您再跟罗总经理汇报的时候，也要传达到才好，别让他生出什么不必要的担心。”

吴主任和王技术、苏暖坐成一排，看着高副总神情和山田经理的背影，担心满满。就连吴主任，也在额头隆起一层阴郁。

“哎呀，看看你们，别这么紧张，我觉得这几天我学的都没有太大问题。吴主任您放心，我回去不会让您失望的。”王技术又把头转向苏暖，他油乎乎的头紧紧贴着头皮，说道“你也是，刚毕业，不会也是正常的，这个礼拜你不是就进步了不少嘛，千万别愁。你们要是这么着，我就也紧张了。”

苏暖抬头看看王技术乐呵呵的神情，噗嗤笑了。

要是自己也能这么乐呵呵的该多好，不，苏暖突然想，要是自己也像小耳姐那样独当一面才是最好的。她那么机灵聪明，专业又好。

苏暖不知道，小耳走到今天这样，是怎样的八年修行。有生活的苦，也有学习的伤，更有异国里的无奈。

“快把帽子摘下来吧，别这样偷偷的哭了，要是下次还想哭，就光明正大的。”王技术一把摘下苏暖的帽子。

苏暖一惊，露出汗涔涔的额头，和刚刚流过泪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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