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新客旧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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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粉色长款收腰风衣不扣双排扣，灰色的贝雷帽与伸出风衣下摆一些的灰色百褶长裙相呼应，针织衫白粉相间，高高的领子由一圈白白的花边来点缀，手里的搭扣小黑手包随步伐前后摇摆。
“完蛋了。”
戴草莓蛋糕头套的第一天上午，他就被郭冰舞现了。余正夏恨不得马上把这个丢人的累赘扔一边去，扔得越远越好，然后立刻就近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幸亏他和郭冰舞已经维持了长达一年半之久的友谊，否则，经过今天这般的相遇，郭姑娘要斩钉截铁跟他绝交了。
“欢迎光临！”他与站门口的那位马尾女孩异口同声。
郭冰舞轻巧、柔和地摘下贝雷帽，对余正夏笑笑，又立刻对马尾女孩笑笑。
“您好，请问您想要哪款蛋糕呢？”马尾女孩看出来了，这位打扮精致的少女顾客，需要她来帮忙选蛋糕。
“不好意思，我还没想好呢。”郭冰舞双眼只顾看着马尾女孩，“你们家都有什么蛋糕啊？”
“我领你看下咱们家的蛋糕吧，怎么样？”
马尾女孩看得清清楚楚郭冰舞略微紧绷的神色，欣喜地松弛下来一些。经验丰富的女服务生心领神会，用细微的表情示意郭冰舞，让她跟在自己身后走。
郭冰舞就这么跟在马尾女孩身后走，前者每走一步，都轻轻抬起反射出光泽的亮面黑平底鞋，再轻轻落脚。
店内的背景音乐换了一。细腻绸缎般的少女声音，唱起欢快活泼的旋律来，一听就知道，这歌仅属繁华怒放的春日时节。马尾女孩领着她看俏皮黄油里五花八门的点心。各式各样的蛋糕和其余西点，都被分门别类地放在蛋糕柜里，蛋糕柜绕着整间店摆了一圈。紫薯、豆沙蛋黄酥，圆滚滚的身子讨人喜爱；店里的头牌蛋糕“鱼子蛋糕”上，一颗颗鱼子般的橙红色奶茶珍珠，都闪出光泽来；“鱼子蛋糕”的邻居，是一层奶油、一层蛋糕坯、又一层奶油、再一层蛋糕坯堆叠而成的香蕉蛋糕盒子，盒子最上方，摆得规规矩矩的，是香蕉片和蓝莓粒；烤出菠萝纹路的菠萝包，名叫乌龟菠萝包，因为它们个个都伸出乌龟的面包脑袋、面包身子……
渐渐地，马尾女孩有些失望，又有些不耐烦。她领着穿着玫红色风衣的少女，领着她看俏皮黄油的蛋糕。然而，这位少女，嘴上说着要挑店里的蛋糕，其实却对蛋糕一点都不上心。据马尾女孩观察，少女对站在不远处的收银员似乎更上心。马尾女孩向她讲解各类蛋糕的特色时，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马尾女孩的话，同时，目光时不时地瞥向收银台那边，再时不时地把瞥过去的眼神抽回来。
马尾女孩并非无法理解黑长直少女的苦衷。理解归理解，可毕竟这份苦衷与服务生本人没一点关系。与服务生有密切关系的，是俏皮黄油店面的销售额，那直接与她今日的工资挂钩。现在的情境下，光看不买、还假装要挑着买蛋糕的顾客，最令人生厌。
“看了这么多款了，美女喜欢哪一款呢？”马尾女孩表达起急切与不耐烦来，方式属于她能想到的最委婉的那种。
“来一份全麦吐司。”说这话的时候，郭冰舞不犹豫。
“美女，不买别的了？”马尾女孩早就看出，郭冰舞其实一开始就只想买吐司面包。纵使如此，这位服务生依旧不肯死心。
“不买了，就这些。”郭冰舞说，礼貌又带些歉意地笑起来。
“好的，”马尾女孩强忍着不怎么好的情绪，拿出一袋吐司来，吐司被塑料包装密封着，“到那边吧台结账。”
郭冰舞走掉了。马尾女孩现，店里已经多出了好几位顾客。她连忙向其中一位离她最近的顾客走去，想问问那位顾客，有没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
“嗨，余正夏。”
余正夏眼中，今天的郭冰舞，笑起来似乎有些胆小。
“您好，欢迎光临！”余正夏一板一眼地欢迎着他的好伙伴。
“咱俩之间就不用说这个了吧，”郭冰舞说着，那双被她细心妆点过、比平日更大了些的眼睛，却紧紧盯着余正夏头上顶着的杯子蛋糕。余正夏心里叹着气，这口气越叹越深。
“对对对，”余正夏连忙回应着，“一份全麦吐司，十二块。”
“我用支付通给你吧。”郭冰舞视线依旧锁定住余正夏的头套，不肯下移。过了不久，郭冰舞的视线终于肯往下放移动了，但并没直视他，而是落在他服务员制服上，落在暗红的缎带领结上。
“好的，”说着，余正夏目视郭冰舞的脸庞，看见她本就俏丽的五官线条，被淡妆修饰得更为鲜明，“扫那边的码。”
郭冰舞把目光投到手机屏上，点进支付通，再点进扫码界面，手指的动作明显带上了些迟钝。过一会儿，她扫了码，付了十二块吐司钱。
“好的，可以了。”
余正夏说完后，郭冰舞拿着手机，低着头，只顾在收款台前站着。
“我先走了，余正夏，”郭冰舞边说，边提起袋装吐司，边试着去正常地正视余正夏那张面孔，费了好大劲才算勉强成功，“赶着上小课去。拜拜了。”
“拜拜！”
余正夏挥手时，郭冰舞慢吞吞走向门边，脚步稍稍一些沉。
郭冰舞走了，俏皮黄油又迎来一名中年女子。
中年女子一进来，余正夏的第一反应，是往后退几步。可他终究还是没向后迈出步子不论如何，收银员遇到顾客不热烈欢迎，反而躲掉，绝对不成体统。
“欢迎光临！”余正夏躲无可躲，藏无可藏，只得跟着马尾女孩一起欢迎。
话音落下，余正夏就连忙向中年女子郑重道声好。问好的时候，余正夏暂时屏蔽掉自身的恐惧，去观察她的面庞。他想看看，三年多间，那张脸上有了怎样的变迁。看得出，将近四年的光阴着实是不短，中年女子本就布满岁月痕迹的面容，又增添了几许风霜。
四年前的七月，他迎来了小学的毕业典礼，苦苦挣脱掉了金海一实验。如今，他的高二已快要完结。时间快要过去整整四年了。可是，余正夏的记忆，仍然摆脱不掉她的身影，摆脱不掉她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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