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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子四哥问:“那怎么就会完蛋?”

“葡萄酒与空气接触,氧气就会进入酒中。你想想,装了葡萄酒的敞口瓶子放在那儿一天一夜,你喝起来是什么味道?我们平常把这种味儿叫‘过氧化味儿’。”

“‘过氧化味儿’是什么味儿?”

武早把手里提的葡萄酒倒在了一个杯子里,让我喝了一口。我觉得味道不是太好,稍微有点苦涩,不过这跟我们常喝的那些葡萄酒也没有多大区别。武早木着脸:“怎么样?”

我说稍微有点苦涩吧。

“你再好好品一下。”

我觉得还有点邪味儿。

武早说这就是“过氧化味儿”——这种味儿在精明的品酒员那里,只需用舌尖舔一下就知道了。“酒中的芳香物质与零点几毫升的氧一结合,那香味就完全变了或者是完全给破坏掉了。于是就出现了你刚才感到的那种苦味和涩味儿,再进一步还会出现油腻味儿,挺好的葡萄酒弄出稀奇古怪的味儿并不需要很长时间,像天热的时候,几小时就成了,那酒就完蛋了。从一个酒罐注入另一个酒罐,那样哗啦一倒,也肯定完蛋!”

拐子四哥说:“那酒总要装桶啊,换桶怎么办?”

“必须用管子输送,那样就接触不到氧气了。”

拐子四哥吸着凉气:“妈哩,这么多规矩!”

武早还把另一种酒让我尝了,这一下我品出来了:它有着很重的硫磺味,或者还有别的什么怪味儿。我问这是不是刚才硫磺绳冒在橡木桶里的二氧化硫搞成的?武早摇摇头:“不会,这是一种好酒,不过被他们搞坏了。它是酒精度很高的一种白兰地,我想用它制成一种最上等的白兰地给那个家伙——他叫什么?噢,林蕖。”

尽管这样,我说还是很担心那种怪味儿。

武早说:“那不碍事,看看我怎么对付它。”他从大老婆万蕙那儿搞来一些油——锃亮亮的棉子油,是万蕙用来炒菜的。就在我们眼皮底下,他把油倒在了葡萄酒里。我想这一下糟了,彻底糟了。武早只不做声,沉着脸,用力地摇动,他大概想让酒和油掺在一块儿。摇啊摇,摇了很久,然后放在那儿。停了大约几十分钟,酒慢慢地沉到了下边去,油慢慢地浮上来。接着武早用管子把浮油全部吸出,剩下的就全是酒液了。

他让拐子四哥和我尝了尝。奇怪,原来的那种邪味儿一点都没有了。武早笑了。接着他又让我们到他的住处去看:一些大大小小的玻璃器皿都密封着,里边泡着核桃、茶叶、苦杏仁,还泡了几味中药。问了问,它们是菩提花、大黄、儿茶,还有甘草、香草豆、白鸢尾花根、橘子皮等等。“我每天都摇它半个钟头,已经放了十几天了。”

拐子四哥问:“这都是造酒用的吗?”

他点点头,然后当着我们的面,把这些东西的浸汁过滤在一个器皿里,然后又从什么地方搞来了两瓶酒:一瓶是朗姆酒,一瓶是樱桃白兰地。他不用量器,就凭视觉加在刚刚去了邪味的白兰地中,摇晃一下,取一个小杯子倒了一点品一品,又重新加了一点小橘子皮浸液,最后笑眯眯地重新封好。他一口气封了十几瓶,说这就是最上等的白兰地。我和拐子四哥都想尝一尝,他摆摆手说:“这不行,必须等你们的古怪朋友——那个林蕖来的时候。”

这个家伙说着,两手举在眼前晃动一下,又恢复了满脸的肃穆。这个古怪的家伙一造酒,立刻就变得有条不紊,头脑清晰。

立秋之后,林蕖真的来了。奇怪的是他竟然要提前那么多天给我们来信,兴师动众的样子像个大人物。这可能是他有了钱以后添上的臭毛病。我和肖明子那天赶着运货的马车到海滨小城,从那个客运港上一艘白色的大船上将他接下。他一走下舷梯就看到了我,把那个蓝色的帽子摘下来,用力地向我们摇动,像一个了不起的凯旋将军。于是我们都同时看到了在下午热辣辣的阳光下,他那剃成的秃瓢在闪闪发光。

他到来的第一天晚上,武早沉默不语。他很少跟生人说话,生人跟他讲,也很少搭腔。他只是里里外外地奔忙。我知道他在为晚上欢迎林蕖的宴会制作一种高级酒。万蕙忙着菜肴,鼓额做帮手;肖明子也忙着,按万蕙的吩咐去采集一些野菜。屋里没有醋了,万蕙又到葡萄架上揪下一些没有成熟的葡萄,压汁代用。

当一切都摆在一个发白的柳木桌上时,武早才把他的几瓶上等白兰地拿出来。他默不做声,在每个人面前摆个高脚杯,然后逐一添上了半杯。

这酒是纯粹的金黄色,晶莹闪亮。

我们一块儿端起了杯子。我看着林蕖——这个家伙是非常懂酒的——他呷了一口,把杯子轻轻放下。停了一瞬,他又重新端起来。

“嗯。”他声音低低说道。

<h5>3</h5>

林蕖与武早之间简直着迷了。他们长时间地关在屋里高谈阔论,我隔着窗户看了看,发现武早举起那只大手在眼前舞动,口若悬河,脸色一会儿严肃、一会儿微笑:当他停止大声演讲时就专注地听着对方。林蕖的声音忽高忽低,叼着一枝喇叭烟,讲话时也烟不离嘴。我不知道他们讲了些什么,大概那内容已经深奥到不再适合别人倾听了,因为他们总是把门关紧。

我事后问林蕖:“不让我们听听你们的谈话?”

“你们听不懂。”他闭了闭眼。

我知道这句玩笑中多少也包含了几分认真。我问:“你们都谈些什么?”

“主要是谈酒。”

“你也懂酿酒吗?”

“你说呢?”

我只知道他有各式各样的名酒,善于品酒,在这方面是个会享受的角色;听说在他的影响下,他的妻子也成了饮酒的好手……有一天武早和林蕖又凑到一块儿去了,但忘了把门插上,我就推门而入了。我想听一听这两个人在谈些什么。他们两个很专注,好像压根儿就没有发现我的到来。林蕖嘴角上仍然有一枝颤动的喇叭烟,说:

“……绝对完蛋,自从把橡木桶搞掉了,绝对完蛋。”

武早点头:“从瓮改到橡木桶,这已经是绝对的退步了,然后又改成什么水泥槽子、铁罐,完蛋。”

林蕖伸手到帽子下抓挠,后来干脆把帽子甩在炕上:“好酒最早是古埃及人捣鼓出来的,当时他们破碎葡萄一色用脚踩,现在有些很讲究的,像南欧国家仍然用脚踩。他们把葡萄放到高台上踩,让葡萄汁流到盛酒器里,然后再入瓮,直接入地。后来还是古埃及人,把葡萄装在袋子里用棍子夹,下边就放着一个大瓮接汁儿。你想,现在是他妈的狗屁破碎机,马达一开呼隆呼隆转,那还有个好?!”

武早像演讲似的,把手放到右边的耳朵旁边向下挥动,说:“从瓮到木桶,再到砖池子、水泥池子,再到铁容器、不锈钢罐——这些年还搞了什么玻璃纤维酒罐……以后还有好酒吗?他们骂我保守、传统,他们不知道美酒本身就是一种传统、一种保守的产物!”

林蕖把伸过来的那双大手使劲一拍:“今天仍然坚持使用木桶和大瓮的,才是天才。好酒绝不是个时髦的玩艺儿。酿出什么酒要看他长了颗什么心,要害问题不在别的地方。好酒是从心里流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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