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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说,当时我在现场,但是没有看到……太复杂了,一时说不清楚。”
“请问被绑架者你认识吗?”
“认识,是我太太。”
“叫什么名字?”
“颜……颜安格。”司空炬略一犹豫,还是说了。
“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司空炬挂断了电话。
司空炬不敢再回到出租屋,立即叫了一辆三轮摩托,匆匆离开,好在因为随时准备逃窜,现金、买的假身份证和靠假身份证办的银行卡都在身上,除了几件衣服,那房间里实在也没有什么好带走的。
上了三轮车,司空炬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跑了两三个镇,司机说再不停下就没油跑回去了,司空炬惊魂甫定,这才下车,在一个家庭旅馆里租了房间。
坐在旅馆那色泽不明的床单上,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噬咬心头,带来刀割般的疼痛感,司空炬忍不住放声大哭。哭了一阵,稍歇,又走进浴室,衣衫也不脱,直接打开了莲蓬头,让冷水像绝望和悲怆一般,劈头盖脸、铺天盖地而下。痛哭声,变成了一阵阵荒原狼般的号叫。
第二日凌晨,司空炬醒来时,窗外还是一片漆黑。他惊奇地发现,身体变得很轻松,心里也非常踏实,自从逃亡甚至卷入和颜安格的赌局以来,那种轻松和踏实,是从来没有过的。内心只有一个声音,不断蹦出来:“去美国,找军师。”
天一亮,司空炬就穿上还半湿的衣物结账出门了,在街上找了家网吧给王是非发邮件,说自己情况极其危急,希望能尽快到美国。
司空炬用的是Gmail邮箱,有时会打不开,但是为了不泄露行踪,他不敢换用其他邮箱,这个邮箱只有王是非等少数人知道——其他通信方式很可能已经被监控了。
发完邮件,司空炬立即叫了一辆三轮摩托,换了一个小镇继续等待。他每个镇只住一天,三个假身份证轮流换用。有时,Gmail邮箱不能打开,而好不容易打开后,收件箱的未读邮件数字依旧显示为零。
在等待的这些日子里,他也两次拨打过案发当地的110,查问颜安格的情况。第一次,居然答复他说,当日没查到有类似的绑架案;第二次,说是终于查到了,而且与颜安格联系上了,证明只是一桩家庭纠纷,已经结案了。
颜安格被绑走后的第八天,司空炬终于收到了王是非的回信,只有寥寥数十字——锡林郭勒盟东乌旗乌里雅斯太镇额吉淖尔街北京酒楼,巴雅尔,甚至连电话号码也没有一个。不过,司空炬自己也知道,即便留了电话,自己也未必敢轻易拨打。
司空炬关闭邮箱,立即坐车去了金昌,随即向西北方向,进入腾格里沙漠,再经过内蒙古的巴彦淖尔、呼和浩特和乌兰察布等城市,穿越毛乌素沙漠和浑善达克沙地,到达东乌珠穆沁旗。
大客车穿行在茫茫大漠之中,两千多千米的旅途,花了整整五天。第一次见到这漫无天际的黄沙,司空炬既新奇又兴奋。也不只是黄沙,他还第一次见到如此宽阔的草原。
一边是金黄色的,一边是葱绿色的。一边万物寂灭,一边生意盎然。大巴车沿着高速路,从中间划过。我伸出双手,如翼,左手画出沙漠,右手画出草原。而我飞过,如箭,如光。
颜安格虽然被哑巴绑走了,但桑中平毕竟针对的只是自己,何况跟她还有夫妻情分。前几天打了那个电话,110说那只是家庭纠纷,虽然很可能是桑中平运作的结果,但至少能说明颜安格不存在人身安全问题,这让司空炬安心了不少。
山丘温柔,像女人平放的胸脯,又像蜷伏的小狗。夜色如墨,辨不清覆盖着它们的是黄沙,还是绿草。大巴穿行在东乌旗,这个王是非口中多次提起的边陲小镇。这就是王是非当年受苦受难之地,正因为那些苦难,他否决了我的融资,不愿让读心术来考验本已脆弱又邪恶的人心,而现在却又要重新启动对读心术的研究,是为了什么?
灯光稀疏的城市,一划而过。
当司空炬换乘的出租车抵达里雅斯太镇时,额吉淖尔街上只有数栋建筑还亮着灯,有几道霓虹还在时闪时烁,就是北京酒楼。
巴雅尔正等着他。
“为什么要叫北京酒楼呢?”司空炬其实并不是十分好奇,不过是找不到更贴切的话来攀谈。
“我带你去房间。你洗个澡,早点睡,床上有给你准备的衣服。”巴雅尔答非所问。司空炬留意到,这个体形魁梧、表情憨厚的汉子脸上居然掠过了一丝羞涩,于是,更多的疑问,比如王是非怎么在这地方还有朋友等,也都憋回肚里了。
“谢谢了。”
“你的行李、护照、机票、美元,都准备好了。你还可以睡四五个小时,两点我来叫醒你,开车送你到珠恩嘎达布其。”
“珠恩嘎达布其?”
“嗯。离这里还有六七十千米,是个口岸,对面就是蒙古国了。你从那里过境,到乌兰巴托,坐飞洛杉矶的飞机。”
凌晨两点半,司空炬被巴雅尔从梦中叫醒,穿上给他准备的全套衣服,拎着旅行箱,坐上了巴雅尔的破吉普车。司空炬没再开口说话,在车上也继续迷糊着,直到临别,也只是向巴雅尔伸出了手。
“你会解梦?”巴雅尔突然问道。
“会一点儿。”司空炬十分吃惊,一时还想不明白,这是王是非告诉巴雅尔的,还是自己解梦的声名已经远播到了蒙古国的边境。
“我有一回,梦到自己越变越小,变成了年轻小伙子,又变成了小孩子,最后变成了一个婴儿,回到了娘胎。怀我、生我的,又是个男人。”巴雅尔握住了司空炬的手,十分困惑,“这是什么意思呢?”
“时间太匆忙了。”司空炬道,“如果有一天,我能从美国回来,一定到北京酒楼来找你,好好地帮你解一下这个梦。”
“要记得噢。”
“一定。”
第二天中午,司空炬在乌兰巴托登上了飞往洛杉矶的大韩航空KE8868航班。在抵达韩国首都首尔之前,机舱里一直在放着一首歌:
荒野上飘扬的风是瘦了累了在歇息还是听到恋人的对话了在屏气聆听乌兰巴托的夜那么静那么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