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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裤子卷至膝盖，咬牙切齿地忍痛把那根刺拔出来，看着腿上渗出了点点鲜红的血珠，我扁扁嘴，愈发委屈。
“呜呜呜……真是个穷乡僻壤……为什么我要到这里来啊……我好可怜啊啊啊――”
“唉。升莲，莫要哭了。”一个温厚的声音在我身前扬起，带着一丝笑意。
我猛然抬头。是杜曜！
他仍是一袭雪白锦袍，站在我面前，秀颀如芝兰玉树。那含笑的眉眼间带着一丝久违了的温柔和关怀，使得我鼻端一酸，有些动容。
“啊啊啊……杜曜！你甚么时候来的？”我一跃而起，早忘记了腿上那点小小的伤痛，欢喜地攀着他一只手臂，殷殷问道：“你怎么有空到这穷乡僻壤来呢？难道最近世道清静，天庭仙界都没事可以劳烦你么？”
杜曜一怔，随即展颜而笑。“升莲，世道清静，难道不是好事么？瞧瞧你竟然把一件好事说成这样。何况……我一介闲散仙人，能有甚么事烦心哩？”
我撇嘴，不以为然。“你？你还算是‘闲散仙人’？吓！当日若不是天庭将我擒去，喊打喊杀的，我都不知道你驻守的那座‘鼎云山’是下通人间、上通天界的途径！你这位‘鼎云山君’，认真说起来，权位还大过镇守五岳之山君，就连那些白胡子老仙长们，大多都要听你一句半句的！你哪里‘闲散’了？莫非你今日是特意守在这里，专登前来臊我的？”
杜曜笑着叹气，“唉唉，升莲，我只不过是没有明白告诉你而已，你不必每次见面都穷追猛打罢？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说出来，好像是要夸耀自己……”
我打断他，从鼻子里往外哼着气。“哼哼，总之，我已经记恨你跟我那么见外了。”我看到杜曜满脸无可奈何的笑意，眼珠一转，“不过……想让我既往不咎，倒也容易。”
杜曜眼角都噙着一抹笑，应道：“哦？升莲要我做什么，才肯原谅我？”
我对他的知情识趣十分满意，得意洋洋地笑起来，接近了他，对他俯耳低声说道：“只要你帮我把那个建在山顶的莲池给挪移到半山腰来……”
“想都不要想。”一声冷哼横插进来，打断了我下面的话。我惊跳起来，回头一看，果然看见袁昂双手环胸，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身后！此刻，他正挑起一边的浓眉，不能苟同地斜睨着我。
我的气势霎时间矮了三分，陪笑道：“嘿嘿，嘿嘿。袁昂，你怎么也来啦。”
袁昂似是很不能忍耐地白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此处是我镇守之地！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升莲，我说过你多少次了，你长那个脑袋……”
“……不是用来摆设用的嘛。”我飞快接口，一边说着，一边拼命给杜曜使眼色。
杜曜似是会意，温文一笑，上前施礼道：“应山帝君，别来无恙？”
袁昂亦是面色一正，回了一礼，微微笑道：“鼎云山君何必如此客套？当日若非杜兄鼎力相救，为我与升莲开脱责任，从轻发落，又怎能有今日？杜兄深恩，我一直铭记在心，不知何日可以报答万一。”
杜曜笑道：“将你贬来应山驻守，还不算是惩罚么？莫忘了当初仙界本应将你封在荧山的……如今封你作‘应山帝君’，也是你自己表现着实出色而挣得的，与我又有甚么相干了？我不过是当初女娲娘娘有心手下留情之时，看准了时机在旁帮了几句腔而已，不值得你们一再挂心。”他转向我，细意审视了一番。“倒是升莲，当日受罚，无论什么仙胎还是妖身，一概贬为肉骨凡身，修为全数被夺，要重新来过……如今，却是修炼得如何了？”
我还未及答言，袁昂就在旁冷冷一哼。
“哼，杜兄也听到她方才的话啦，就知道她如今是个甚么进境了――为了强迫她修炼，我把她的莲池建于山巅，结果她却整日想着偷懒取巧之道。上次不知作出甚么可怜相，骗得南极老仙翁帮她把莲池搬到了山脚下，还要费我一番周折去跟老仙翁好生解释，再把莲池搬回山顶。我又不能终日监督着她，于是遣了本地的土地公公去盯着她，谁知道她又不知用了甚么花言巧语，哄着女娲娘娘教了她一招障眼法，将一块石头变作她的模样原地打坐，她自个儿却跑下山去玩了……”
杜曜不禁纵声大笑起来。我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他察觉到我的注视，勉强压抑下那股笑意，和颜解释道：“我认识袁兄弟这样久，向来以为袁兄弟实属寡言之人；今天才真正知道了，原来袁兄弟在必要的时候，也是可以滔滔不绝的嘛！看来袁兄弟被升莲着实气得不轻啊！”
《步步生莲》双燕归来细雨中（二）
我大大地一愣，又听得杜曜继续说道：“升莲，你可体会袁兄弟的一片苦心？仙妖固是殊途，你道仙凡之间又如何能够见容于天界了？你一日没有修炼成仙，袁兄弟便一日要替你时时担着心，怕哪天你又被当作甚么妖精给收了去……”
“哼！咳！”杜曜的话还没有说完，袁昂便大力咳嗽，生生阻止了杜曜下面的话。
我却浑然不觉，只觉得脸上发热，心也跳快了几拍。
奇怪，我怎没想到过这一层？我只觉得袁昂整天迫我修炼，实在罗唆得紧。难道……难道他说对了，我长个脑袋，真的是摆设用的？
我愈想愈觉得脸上热辣辣地发着烧，垂下眼帘，从眼角偷偷飞出一线余光，向袁昂瞟去，却赫然发现他也是满面不自在的窘迫之色，头顶直要冒出烟来。
我的心骤然欢快起来。我一回身，飞扑向他的面前，笑道：“嗳，袁昂，你喜欢我么？”
袁昂猛然抬头，先前那种气宇轩昂的模样全然不见，涨红了脸，伸手指着我气道：“你……！咳！真是没见过脸皮这样厚的女子！这种问题，是大家闺秀该问的吗？”
我嬉皮笑脸，“我本来就不是甚么大家闺秀。袁昂，你忘了吗？我本是个小小花妖啊。作为妖女，我自然可以问得直白些?。”我去扯他的右臂，摇来摇去。“嗳，袁昂，说嘛，说嘛。你若是给我一个我想要的答案，说不定我修仙炼道就会万分努力，突飞猛进了。”
袁昂挣不开我的掌握，只得咬牙切齿地俯近我耳边，低声说道：“升莲，你……！杜兄还在这里，你是想教人家看笑话吗？有甚么事非要现在问个清楚不可？”
我笑眯眯地望着他，点点头道：“有啊，有很重要的事。袁昂大笨蛋，你就答我一声‘是的’，又会怎样？整天被你在这座山上赶上赶下的，又要打坐、又要修炼……这哪里是修炼？简直就是修行。若没点鼓励，真的很难坚持下去啊！”
袁昂皱着眉，不甚自在地避开我的注视，恼道：“升莲！你……你怎地就是不明白呵？我叫你好生修炼，也是为着你好！”
我截住他的话，“当然，当然。可是，袁昂，你就不能坦白一些么？我现在还真有点怀念那个应天非哩，至少他那个妖术，还曾将你的心思都探知了出来……”我松开袁昂的手臂，转而扯着一旁杜曜的衣袖，期盼地问道：“嗳，杜曜，你神通广大，会不会这种法术？教教我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