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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走出“金星集团”,有一种难言的轻松和欣悦。

一直沿着河谷往前。随着逐渐向南,地势在增高,然后进入了丘陵地带。方圆几十里都是浑圆的山丘,山下,一片片石滩在阳光下闪亮,那是裸露的河床。河道宽达百米,却干得没有一丝水。近岸处,凡是被大水季节冲刷的地方都露出了很多卵石——这让人想到河水曾多次改道,每次塌下的淤泥又把卵石压在了下面。半上午时分,山雾还没有飘散,山风有点凉。再往前走,河底有了一线水流,贴着河岸向前缓缓流动。由于山脉的阻隔,河谷渐渐转向了西南。我只好离开了这道河谷。

一路上揣测着吕擎几个人的行进路径——按照莉莉的介绍,时下如果没有太大的变故,那么他们几个仍然还在大山南部活动。也许随着天气进一步转暖,他们会乘车北上。我心里明白,这次南山之行即便遇不到他们,对我也是十分值得的。

就像预计的一样,当天晚上宿在了山脚下的一个小村里。这里的一切都让我非常熟悉。小村里除了鸡狗的啼吠,很少听到人的喧声。春天已经深入了,可眼下却感不到一点忙春的生机。我刚安顿下来就打听那几个朋友——村里人分不清过路的人,只说有打工者或流浪汉,三人一帮五人一伙,顺着村东的河谷往南下去了……天一大早告别了老乡,准备翻过前面那座大山,以省去三十多华里的山路。寻到一条小路,这让攀爬起来容易一些。山阴的植被很好,因为这里可以保持冬雪,冬春里有缓慢的滋润……前边的绿色开始多起来,小路边的狼尾草已经长起了一寸高;还有茅根、野谷草、瘦脊伪针草、大油芒……长不大的乔木都簇成了灌木丛,如小叶杨和杞柳。那些通常可长二三十米的辽东栎在这儿只有几米高;黄榆长得就更小了。偶尔可以看到一两株糠椴和银白杨,在混杂的树种间显得特别醒目……鸟雀多起来,最常见的是麻雀和大山雀。有一只体量稍大的鸟在不远处的一株黑松上蹦来蹦去,由于跳得太快,最终也没法辨认……

中午时分登上了山冈。脚踏分水线,一种奇特的感觉涌上心头。这座山在方圆几十里是最高的,海拔至少在一千多米以上。从这里北望,一片片丘陵平缓多了,疏稀的林木就像纤弱的毛发;丘陵北部一平如砥,田畴村落树木一眼望不到边,最后隐在了一片水雾之中。我看到了迷河,它在十几里长的一段几乎一直保持笔直的方向,而后向东偏移,差不多变成了东西走向的一条河……向南眺望,起伏的山峦在阳光下闪烁着钢铁一样的颜色,一层银绿色的雾霭笼罩了它们;再远处,山峰与天穹的蓝色混在了一起,山峦和白云几乎相挨。那一架架西南东北走向的山脉之间,就是有名的白河和林河。

我知道已经走进了鹿山。我想寻找的那些村庄都掩在了山影之下,如果顺着大山阳坡一直走下去,就会发现那些村庄。我记住了莉莉讲过的那些大村镇的名字,像“官道崖”、“济河”、“陵山”、“宽场”,以及他们曾经办过冬学的那些村子。我现在尚不清楚离那里还有多远,只想“陵山”可能是当地人的叫法,它可能就是“鹿山”。既然莉莉与吕擎他们是因为官道崖受挫才分手的,那么他们如今大概不会待在那儿了。那是山区第一大镇——越是这样的地方,对他们而言越是艰难,他们不可能在那里久留。

我想沿着山峰东面的河谷一直走去。它沿着鹿山转了多半周,然后才折向东北。在河谷左侧的山包可以看到花岗岩屑;再往前可见风化细晶岩,岩屑堆上长满了苔藓。山雾里不断传来嘎嘎的鸟叫,那声音听起来很像是黑斑啄木鸟。有时鸟叫的声音简直像老人咳嗽,震动力很强。这声音让人想到石子投水时散出的那种逐渐扩大的波纹,在山隙之中一圈一圈荡开。

<h5>2</h5>

太阳使山阳坡的石头和草木一齐放出了光亮,一种愉快的心情也出现了。走进了一个个村庄,打听着“陵山”。当地人都不知道这个名字,只说有个“岭子山”,我知道在山区,有时仅是十几里路的范围内,对一座山的叫法也会不同——又问“济河”和“官道崖”,他们只知道“官道崖”。我一阵兴奋,用半天时间摸到了那个大镇子里。它建在一座大山的慢坡上,由一代代人开凿整饬,竟形成一片开阔的土地。慢坡下亮亮的一道水就是“济河”。山里人口中的“三道湾子”、“白石头河”、“牙子河”,竟指了这同一条河流。山的名字也是如此,“鹿山”被叫成了“岭子山”、“陵山”,甚至有一个更奇怪的名字:叭狗儿山。

我首先找到了那所学校。学校里的人狠狠地盯我。他们的眼神说明了那三个人真的在这儿待过。他们沉着脸,并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只说:“三个孬货!”

我不说什么,只问那“三个孬货”现在去了哪里。他们互相瞥了瞥,其中的一个故意摸着插在衣兜上的那支钢笔,鼻子翘到了天上,说:“这得问李万吉了。”

在山区找人就是这样难,我差不多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寻到李万吉的住处。真是久闻其名不见其人啊,推开他的门扉时竟然让我有一种探险般的惊异。这人看上去已经有五十多了,实际上却只有四十来岁。他一脸尘土,满面皱纹,一双眼睛浑浊而苍老,一见面就极不信任地盯着我。我反复解释是那三个人的朋友,出差时顺路过来看看他们……李万吉乌黑的嘴唇哆嗦着,直拖延了很长时间,才从炕席底下摸出一个小布包。

那是几张画:李万吉的素描像、周围景物的速写……“他们走哩。差一点给关到局子里,官家还揍了他们……”

“现在人呢?”

“说不准哩,反正是送走了那个女人,又一路往东南下去了。”

他抹起了眼睛,说自己也想念那三个啊,要陪我一块儿去找:“他们走不远,想一想哩,又要做事情,又要找吃物,原本不急着赶路……”

我问他们有没有可能回到宽场以北的那个村子里去,那个大村子有个叫“老杆儿”的村头,他与他们有友谊。李万吉摇摇头:“不,他们就是要走一些生僻地方,像常言说的,‘好马不吃回头草’的。”

他没有耽搁,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带上一点干粮,就和我一块儿上路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段路程不再孤单。接下来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里,我和李万吉不知穿越了多少山村。它们都是很小的村子,一律夹在山隙里。一路上我们只偶尔遇到一两处大村镇,总是加快步子绕过。我们边走边说,并不觉得怎样累。李万吉这个人熟了以后话极多,他原来不是枯燥的人——诗人怎么会枯燥呢。

大约是第九天上,我们在一个叫“小夼”的小村子里找到了那三个家伙。

<h5>3</h5>

当时我们五个人面对面站着,一时说不出话来。李万吉一下扯住了吕擎,阳子却直盯盯地看我。李万吉咕咕哝哝,另一只手去拖吕擎旁边的余泽。阳子喊叫:“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就把这次出来的原因前前后后讲了一遍。阳子说:“你真有本事,像掘土拨鼠一样找我们。”

他大概忘了我曾经是一个地质工作者,还当过流浪汉……我这会儿好好端量着他们:破烂的衣衫,蓬乱的头发,还有已经被扫成了条绺的裤脚,到处都像在山里游走的人了……只不过再看仔细一点,盯住他们的眼神瞄一会儿,就会觉得绝不像一般打工的人——这大概也是他们一路上饱受折磨的原因之一。他们就是装不像。

他们现在的安身之处是一个废弃的牲口棚。阳子告诉,以前这些牲口棚里养满了牲口,后来公社解散了,分田到户了,牲口也就分了,这些屋子全空出来——只有一群群的老鼠;赶走了老鼠,我们就安下了自己的窝。我问他们在这儿干什么,阳子说有许多可干的事儿,比如帮山里人推推金磨什么的。这引起了我的好奇,问了一下,原来这里的人正在偷偷采金:因为上边政策不允许小门小户的私人采金,只允许他们把采来的矿石卖掉,可那样收入就少多了,胆子大的就自己提炼金子。整个方法非常原始:用石磨把矿石磨碎,再用水淘。这儿一直被严禁使用氰化物提炼金子,可这样既方便又高产,所以总有人在使用。氰化物流到山谷,再汇到河里,鱼和蝌蚪都没有了,饮用水也给污染了。

我不解他们会卷进这样的营生,吕擎就解释说:他们一边帮山里人推金磨,一边要费许多口舌劝阻使用氰化物。有人本来是听从劝阻的,后来见别人照样在用,也就重新使用起来。“最近来了几个人,他们潜在这个村子里,专门鼓励村里人使用氰化物。这都是一些长期活动在大山里的走私者。”

几个人提起那一伙人都恨得咬牙切齿,说那是一些无恶不作的家伙,手里有钱,顺着河谷游荡,来去无踪……

“他们很难逮到。上边已经在好几个村里专门部署了人,有时还安插便衣。这都没用。前不久他们还从小夼领走了一个女人呢。那女人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男人哭得死去活来。”

我和吕擎说话时,李万吉和阳子就在一块儿叽叽喳喳。吕擎和余泽急着打听起家里的事情,我就告诉他们一切都好。我不愿把莉莉和埃诺德的事情告诉余泽,只讲了吴敏和逄琳,说她们都很好,不必挂念等等。吕擎沉着脸一声不吭。余泽脸上出现了笑容。我知道他想念莉莉。男人的悲剧。我注意到这三个人比过去黑多了也瘦多了,皮肤变得如此粗糙。看来山野生活能够很快地改变一个人的外部特征。李万吉从囊中掏出几个玉米饼,三个人立刻上前掰了一块,放进了嘴里。

午饭时牲口棚里来了一个老头儿,大家留他在这儿合炊。原来这就是以前的饲养员,牲口散去了,他没有家口,仍旧住在这里。老头子动手做饭,阳子帮他。午饭超乎寻常地简单:一碗清可见底的菜汤,里面除了盐,再就是干薯叶和白菜叶;主食是地瓜煎饼。李万吉带来的玉米饼他们都舍不得一下吃掉,掰了最大的一块送给那个老人。老人七十多岁,两手乌黑,接过玉米饼的时候抖得厉害。他大口吞食,有好几次竟给噎住了,发出了呜呜的声音。李万吉让我也吃玉米饼,我摇摇头。这样的地瓜煎饼我以前吃过很少几次,入口酥脆,有点甘甜,可是再吃一会儿就要满口发苦,舌头被割得发疼。山里人一年里主要吃这种食物,只是每年秋天例外:那时收获一点玉米和鲜地瓜、豆角之类,家家生活都得到改善。由于鲜地瓜不能长期储藏,玉米也要很快吃光,接下去的十来个月份就全靠这种地瓜煎饼了。

<h5>4</h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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