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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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倩儿生了，是男孩儿，6斤八两，小家伙放在床上，四肢有力地蹬踏个不停。雷彪看着稀罕，一会儿亲亲，一会儿摸摸，想抱又不敢抱，好不容易在护士的指导下才把小婴儿抱了起来，迟迟不肯放下。
李倩儿阴阳怪气道“赶紧把孩子放下去赚点奶粉钱吧，也不知道我这是啥命？等男人等了1o年，男人回来了，日子也没有比没男人的时候好过多少。”
李倩儿接着说:“算命的说我命里旺夫，谁娶了我，谁就能大富大贵，啥时候能实现？”
雷彪听了李倩的话，阴着脸道:“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娘俩儿饿着的。”
“24床，还没有奶水吗？哎呦，你个大男人抱着干嘛，给你媳妇，让孩子吸吮，要赶紧出奶水。”医生说，“你，快去买罐奶粉来，奶水再不来，晚上就要喂一点奶粉，别把小宝贝饿坏了。”
雷彪站在商场琳琅满目的奶粉货架前，犯了难，奶粉少则几十，多的几百一罐，雷彪口袋空空。他仿佛看到了那个粉嫩嫩的小人，饿的“哇哇”啼哭不止的样子，出狱以来第一次感到锥心的痛苦。
他给刘文革打了电话，刘文革很快赶来，买了奶粉和尿不湿，结账286元，雷彪说“我会还你的。”
“我这是给侄子，不是给你的，等侄子长大了让他还。”刘文革说。
“请你不要伤害我……”雷彪那几十块钱买的二手手机铃声出奇的大，接起来是狱友陈力军。
陈力军是沧浪县的一个开商，因为行贿被抓了进去，雷彪从暴力犯监狱调整到经济犯监狱当大组长的时候陈力军刚进去，老犯人天天把他耍猴儿似的玩，拉着他掷骰子、成语接龙。
说是掷骰子其实就是用砖头磨成的骰子一样的小砖块，再写上数字，玩完了，抬起床的一条腿，把骰子塞到铁床的钢管里。
经济犯大多都是高智商犯罪，陈力军哪里能玩的过。输了做俯卧撑，有一次陈力军从早晨输到晚上，累的精疲力尽，老犯人还没玩够不让停。
雷彪一念之慈保下了陈力军“看小陈瘦的，你们别再玩他了。”在监狱里等级观念很严重，大组长都话了，狱友再没找过他麻烦。
雷彪接起电话寒暄了两句，陈力军直接进入了正题“哥，请你帮个忙。”
“啥忙？”
“我接了个工程，是从当地一个老板手里抢来的，活是拿上了，工地天天出事，工程进度跟不上，你能不能来一趟，江湖的事情还是要用江湖的办法解决，事成之后弟弟不会亏待你。”
“都是兄弟，什么亏待不亏待的，我去。”雷彪略一沉吟答应了下来。
老婆在医院躺着，等着钱出院，儿子饿得哇哇哭，等着钱买奶粉，他不能看着自己的家人跟着自己受苦。他努力了，可他终究守不住管教的谆谆教导。
从前那个“偷也好抢也罢，都会让我吃好穿好”的雷彪又回来了，这不正是李倩儿期盼已久的吗？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不是每个人都能走自己想走的路，总有许多双手把你推向一个又一个前途未卜的路口，你的面前有且只有一条路，回头没有退路，前途豺狼当道，还是虎豹横行，你都没有选择，你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
雷彪给刘文革交待道“我走了后，你把嫂子送回家去，医药费你先垫上，等我回来给你钱。”
很快陈力军就打来了订机票的钱，又把地址给了他。
飞机一落地，陈力军带着工程部的经理已经在机场迎接，经理举着牌子“欢迎雷总”
雷彪觉得这个称呼很可笑，什么总？总是失败，总是没钱？
上飞机之前雷彪就让陈力军约了对方，双方约在本地一家最豪华的“迎宾酒店”，出了机场坐上陈力军的长奔驰，一路上陈力军介绍着对方的情况。黑社会性质，打手众多，有土造枪。
陈力军说“我已经安排我们的工人集合了，现在也往酒店赶。”说着还拿出一把土造鸟铳递给雷彪，鸟铳的枪管被锯短了，方便藏在衣服里。
“军子，给你的人打电话，让他们都解散吧，这鸟铳也用不上。”雷彪面无表情。
“彪子，为啥？万一开火怎么办？”陈力军很紧张。
“真开火，靠这一把枪能撑多久？要是靠枪能解决，你就不用找我了，这种事只能是豁出命去搏一把，硬拼两败俱伤，与谁都没有益处。”雷彪冷静地说。
听雷彪这么说，陈力军把抢藏回座垫下面后，也不再说什么了。
一起关了5年，他对这个大组长崇拜的五体投地，监狱里再穷凶极恶的人到了他面前仿佛成了泥捏、面团的，都要给他留面子。在监狱那个各方“奇人高手”汇聚的方寸之地，那一点点面子，就足够保一监平安不闹事。
九十年代，在那个四面被沙漠戈壁环绕，举国闻名的监狱里，全国各地的重刑犯、政治犯、诈骗犯齐聚一堂，说是“群英荟萃”都不为过，只有你想不到的手段，没有他们整不出来的活。
在那里，要想活出个人样来，要么不差钱，散财；要么不要命，比狠，否则，你只能活得像只爬虫，人为刀俎你为鱼肉。
而雷彪就是在那样的环境里当大组长，一当就是十年。
大组长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为了方便管理，监狱里的犯人都有分类，强奸犯、抢劫犯、政治犯各关各的，每个类型配一个大组长。
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会。大组长有专人给洗衣服、打饭、提水、倒茶，连挤牙膏，甚至刷鞋都有人伺候着。把大组长伺候好了，让大组长高兴了，随便句话，就可以干一些提水、送饭之类的轻活，再不用出监舍进棉田劳动。
大组下面再细分成几十个人的小组，再任小组长。大组长的脸色就是小组长们的风向标，指挥棒，眼睛扫向谁，谁就要倒霉了。
大组长是可以调动的，雷彪就曾先后任过重伤害监舍、政治犯监舍的大组长，也曾想过调他去强奸犯监舍，他拒绝了，问他理由，他说“我怕，我把他们打死。”
在监狱，强奸罪是犯人公认的“性质最恶劣的犯罪”，一个强奸犯如果被关进暴力犯监舍，他竖着进去，一般都会横着出来。
十年大组长，他在监狱里是个人物，没吃苦，也没受累，过着管教之下，犯人之上的日子。
雷彪当大组长的时间长了，权威越来越大，也有狱警建议换掉他。但是，换一个大组长，比起换掉一个单位一把手也并不简单。换掉一个单位的一把手，甚至暂时没有一把手，各级干部还有党纪国法约束，而监狱里的人就是因为蔑视党纪国法才进到里面去的，还有什么能够约束他们？
遵纪守法的打工人都存在1oo个人有2oo个心眼，脑子稍微慢点的，就活不过试用期的现象，更何况是违法违纪，久经社会考验和蹂躏的劳改犯，换掉一个人，一个组的性质就可能会改变，生一些狱警最不愿，也最怕生的事情。例如:逃狱，骚乱，袭击……原有的平衡将被打破。
狱警不希望有任何改变，生一起逃狱今年奖金全泡汤。所以，一方想治他，一方想保他，他反而在这样的夹缝中，存在的时间最长，也最自在，有了同监舍狱友的拥护，管教的认可，他管理的监舍年年被评为先进监舍的称号，他甚至还根据母亲来探监时的感受导演出了话剧《探监》，获得了监狱领导的高度赞扬，曾被允许去其他监狱演出。
今天，迎宾酒店门前客流如潮，来来往往的都是商人、精英、白领，普通百姓极少到这样的高档场所消费，他们谁会想到，今天，在这个地方正隐藏着一场巨大的危机，处理不好，几分钟后就会血流成河，很可能还会殃及无辜，现在生龙活虎的人群里，可能有人躺在血泊中。
雷彪说“走，我们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