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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雪

那时我还没有思想。午后下了一场大雪,我还隐藏在一尺深的雪花里头。我的右边有一栋土砖房,里头住着一家外地人。雪停后,小女孩从屋里走出来。她穿着套鞋,拿着一把铲,她的脸上有许多雀斑,大约十二岁。

天空变得昏暗起来时,我已经有了腿和一半身躯。小姑娘(她叫林小丫)扔下铲子和冰刀,回屋里吃饭去了。过了一会儿,我周围那些小屋的窗前都亮起了油灯,显得暖洋洋的。唯独林小丫家的窗户还是黑的,林小丫从黑黑的窗口伸出她小小的头,对着我大喊:“喂!”她的声音传到我的半截身子上,便有奇异的波涛从我脚底往上升。我感到酥麻,感到有激流在我腹腔里回旋。

我的情绪在夜里时而高涨时而低落。低落的时候,我就感到自己瓦解了,重又回到了我脚下的那些雪花当中。我们有很多很多成员挤在一起,由于从那些小屋里传过来的地热,我们中的很多成员在白天失去了晶体形状,夜里温度再次下降,它们就成了板结的冰层。当它们失去形状时,我听到了它们那细小的哭声。多么凄惨的哭声,原先它们是花,后来却在无奈中融化了。当那只小黄狗向着我狂吠时,我的情绪就开始高涨,我的腿和我的半截身子都有了饱满的感觉,我甚至想象出了还不存在的大脑、脸、还有胸腔。不过这些想象都是一瞬间一瞬间的,当画面消失后,我就再也想不起来了。小黄狗叫累了就进屋去了,它是林小丫的小狗。我看见(我不能用眼睛看,我用身体看)林小丫家的窗户还是黑的,他们一家大概是性情阴沉的人吧。我这样想的时候,突然就觉得自己有了思想。我的思想是从脚跟那里升上来的。嘿,林小丫,你在那里干什么?又下雪了,你的冰刀要被雪埋住了!

林小丫听不见我的思想,所以她就没有再伸出头来对我说话。这是什么样的夜啊,天空阴惨惨的,我的同胞们悄无声息地落到地上,有一个黑影在空中绕圈子,难道是鹰?鹰的目标难道是我?我想继续我的思考,但我什么都想不出来,也许,同胞们的沉默在遏制我的思考。我有那么多的同胞,他们在这个死寂的夜里缓缓地落到地上。如果不是小屋里的油灯射出那些微弱的光,你简直就感觉不到我的同胞们从天而降的运动。那些已经坠地的弟兄们陷入了永恒的沉默。因为林小丫的举动,我不再属于这些沉默的同胞了。当然,我也同下面那些板结层的同胞们一样,失去了晶体的形状,可我又和它们不同,我里面喧嚣得厉害,我清楚地感到自己有了新的形状——比如这细细的腿,比如这两只大脚。林小丫是那种有心事的小女孩,别人塑雪罗汉很少塑出两条腿和两只脚板,可她却将我塑成这种样子了。这一来,我感到自己重心不稳,一直在左啊右啊左啊右啊地晃动。不过习惯了倒也好,我大概是在通过晃动聚集力量吧。聚集力量干什么?我又想不下去了。那黑影朝我扎下来,还好,并没扎到我身上,只是那股旋风夹带的雪花落到了我未完成的腰部的平面上。它很快就飞得不见踪影了,它不是鹰,是一匹长长的黑布。我记得那些黑布,很久以前它们都被挂在树枝上。

黎明前一段时间最难熬。雪花将我的两只脚全部盖住了,这些沉默的同胞在固执地向我暗示着一件事,而我,忘记了那件事。当我用力回忆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到自己的膝盖以下的部分了。我觉得自己没有脚了,这可真糟糕!更糟的是,我对自己大腿和腹部的感觉也是时有时无。我的腹部是满满实实的,但我一直感到这是一个真空的腹腔,我的感觉受记忆的影响。现在这个腹腔变得很微妙,我无法确定它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它有点类似于那匹黑布刮起的旋风。那么,我变成一股风了吗?

林小丫在黑屋里用很快的语速说话,她的语气有点凶,她在反驳什么人。我忐忑不安地想:她会完成她的工作吗?要知道我还缺半截身子呢。面对这栋黑黑的小屋,听着林小丫绝望的恶言恶语,我突然有点悲伤。这家不点灯的人家,对于林小丫有着什么样的压迫?是因为那压迫,小女孩才将我做出来了吗?我记得我是很久以前就存在了,但我没有形状。我一会儿是雨,一会儿是雪,一会儿是枯叶,一会儿是屋顶上的瓦片,一会儿又是锯木屑,沙粒或煤。当我是雪的时候,林小丫就让我成形了。昨天(现在东方有点发白了,可以说是昨天了)下午她拿着铲子和冰刀走出来的时候,我激动得要从地上跳起来了。我的某些部分真的跳了几跳,不知道她注意到了没有。后来她将我铲成一堆时,我也一直主动往那铲子上跳。

很快我就失去了原来的晶体形状,我被挤压,被拍紧了。林小丫将我塑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随随便便地信手做这项工作。也许她在心里想:要有腿。于是我就有了腿和脚,我的腿和脚令我重心不稳,同别的雪罗汉很不相同。我忘了说,我的身躯特别大,现在才完成一半,就好像要将我的两条细腿压断了。唉,林小丫,意志顽强的小女孩,多么招人爱啊。

在她工作的时候我看见她的父亲出来过一次。那男人戴着一顶黑色的棉帽子,目光诡异。我感到这家伙眼里的寒光从我腿上扫过。

“小丫,你不要将他太当一回事啊!”男人吆喝了一声。

说起话来这么卑鄙直露的人我还从来没见过呢。林小丫连声答应着,似乎对她的父亲言听计从。林小丫是不是将我当一回事呢?关于这一点我不是很清楚。我记得每年雪地里都有很多人忙着塑罗汉,那些罗汉都没有腿,人们认为罗汉穿着袍子,就看不见腿了。可是林小丫,一上来就塑我的双腿,忙乎了半天,将我的腿削得那么细,还一刀一刀地割出两只赤脚来。当时我真害怕,我怕自己以后被上面的身躯压垮。她是为了让我压垮而将我塑成这种样子的吗?大风吹起来时,我的细腿发出“格格”的响声,它们可经受了考验。

此时周围那些小屋里的人都在熟睡,林小丫却站在门口了。她在看我,她显得细小无助。但我知道她只是看起来细小无助。她过来了,弯下腰,徒手从雪里头刨出铲子和冰刀。突然,在我还未来得及意识到的情况下,她举起铁铲摧垮了我。我还没能结成坚实的固体就碎掉了。她发狂地将我砸碎。这个瘦小的女孩居然有那么大的力量。她的父亲在黑洞洞的窗户那里隔着玻璃对她说:“小丫,你干得好啊!”

林小丫还在发狂,她在干什么?哈,她的动作如闪电般快,她又神速地将我塑出来了!我基本上还是原来那个样子:细细的腿,比以前更细,又大又重的身躯,很宽的肩膀,很粗的脖子。她没有塑我的头就拖着铲子进屋去了。

天大亮了,天还是有些阴沉,也许还要落雪吧。我想着落下的那些雪花。有一点是明确了,这就是我不会在它们当中了。我成了无头的雪罗汉。我右边的小屋里有人在睡梦中哭泣,不知怎么,我觉得他(她)是为我而伤心,因为我没有脑袋,因为林小丫不打算为我塑一个脑袋了。又一阵旋风吹来,我的新腿抖得厉害,然而我终究站住了。这给我一种感觉,我觉得自己无论在什么样的暴风中都可以站稳。当我感觉到这一点时,我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了。嘿,有脚是多么好,脚以微妙的方式同大地相连,于是身体就更像身体了,对吗?哭声更响了,因为旁边那些小屋里也有人在哭。我很想对他们说,没有什么值得伤心的,可是我没有嘴,当然就说不出话来。于是我就愤怒了。

当我愤怒的时候,我的胸腔(我固执地认为那里头也是空的)和我的腹腔里面就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一样。那是什么呢?也许小屋里头的人知道?

林小丫和她父亲出来了,两人都戴着棉帽,将双手插在棉衣口袋里。难道他俩从来不睡觉?他们眼睛看着雪地,绕着我走了一圈又一圈,他们的脚步在我的周围踏出了一个圆。他们大概只是在想自己的心事,那些心事我是摸不透的。看来,林小丫是根本不打算再为我塑一个头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从前,你祖母老坐在这院子里绣花,她绣出的蝴蝶一只又一只地从她的绷子上飞走了。无影无踪。”那父亲开口了。

“真想看看那些蝴蝶啊。”林小丫叹道。

林小丫叹息的时候,脸上显出迷茫的表情,这使她有点像我记忆中的成熟的年轻女子。也许这两个人都在竭力想象外祖母的蝴蝶吧,反正这时,我听到了微弱的翅膀扇动空气的声音,那种沙沙沙的声音,比雪花飘荡的声音略微大一些。可是空中并没有蝶。这种天气,蝶是会冻死的吧。林小丫半张着嘴,脸上像老年妇女一样布满了悲苦的皱纹。她的背都好像有些驼了,我认不出她了。那位父亲也在倾听,他那紧绷绷的脸略为放松了,我觉得他沉入了回忆的黑洞之中。也许在那阴沉沉的黑屋里经历了通夜的焦虑之后,父亲才记起了先辈绣出的蝴蝶吧。那么我,会不会是林小丫和她爹爹合谋的产物?

我突然发现,那些小屋里的人们都出来站在门口了,他们全伸着脖子朝我们这边看呢。难道真有蝴蝶,他们都看见了?真是怪事。也许这些人夜里点着灯睡觉(也许并没有睡,像林家父女一样在想些离奇的事),到了白天,他们的眼睛就看得见那些无形的事物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是在看我,他们看见了我肩膀上的那个不存在的头部。多么可怕啊。一瞬间,我感到自己的视力又加强了,尤其在脚跟那个部分。我看到人们站薄薄的地壳上,下面是巨大黑暗的空洞,每当他们当中某个人说一句话或跺一跺脚,无底的空洞中就显示出微弱的闪电。我于是期待林小丫说话,我想看看她的电流是什么形式。可是这个林小丫变成了老年妇女,沉默而颓唐,像被什么东西压垮了一样。那位父亲更是好像已经不存在了一样,我简直怀疑他那黑棉袍里头是否还有完整的躯体。

“爹爹,我们走到哪里了啊?”林小丫问她父亲。

“小丫啊,快到海边了呢。”

在我的西边,一间草屋的门口,一位妇女跳起来了,她跳了又跳,她下面的黑洞在放电,将洞壁照亮了。那些洞壁上有些图案,都很模糊,像是地层的变动自然形成的,它们有规律地排列着。女人每跳一下,其中一个图案就发一下光。啊,那好像是鸟!难道鸟原先是生活在地下的?我记不清了。现在,所有这些人全跳起来了,他们下面的黑洞被强大的电光照得雪亮。我看到壁上的鸟们都在原处扇动翅膀,这些白色的鸟,它们多么不甘寂寞啊。与此同时,我被地壳的震动影响了,我感到我脚下的根基在松动——左、右——左右……不,我没有倒下,我站住了!林小丫和她父亲一齐停下脚步看着我,他们吃惊地张着嘴。

“刚才我差点倒下了,爹爹。幸亏我的脚有这么大。您瞧,太阳!要是我在阳光里消失了,您可不要伤心啊。”林小丫说。

看来小姑娘将我当做她自己了,她真古怪。看她爹爹怎么说。

“怎么会伤心呢,高兴都高兴不过来呢。”爹爹一撇嘴,说道。

他俩继续低着头在绕圈子。阳光照在林小丫的脸上,那张脸又变得十分幼嫩了。她脱下棉帽,张嘴哈气,她哈出的气在空中形成鸟的图案,一只,又一只。我的细腿在抖,我为什么这么激动?是因为她就是我吗?那位父亲也很高兴,但是他表达自己的高兴的方式很奇特,他恶狠狠地扬羞拳头,像要同什么人搏斗一样。我还看见前方有一个人,他那么兴奋,一下就跳到了半空,他落不下来了。他想飞,笨拙地划动双臂,可是有个小男孩将身体吊在他的腿上,男孩用力向下蹬。啪地一声,两人一齐落在雪地上。他们抱头痛哭。

人们一停止跳动,下面的黑洞就缩小了,鸟儿也消失了。他们看上去那么怕冷,他们缩头缩脑地回屋里去了。我听见有人在屋里哭。这是些爱哭的人,同我记忆中的人们不太一样。林小丫跑过来抱住我时,我害怕极了,因为我觉得自己会融化——她身体里头热力四射。她抱着我晃了一晃,我感到自己的脚都要离地了。啊,她会不会摧垮我?!她朝着我的头部应该在的地方吻了一下,我想像中的胸膛里便一阵“啪啪”作响。

“那个人已经快到海边了。”林小丫的父亲说。

林小丫松开我,又去想她的心事。他俩踏出的这个圆圈显出了黑色的泥土,我的同胞在他们脚下化成了水,又流到旁边结成了冰。想想看,这父女俩有多大的热力。

我无意中往周围扫了一眼,发现雪地里已经立起了三个雪罗汉,他们都有着细细的腿,笨重的身体,远看像白蘑菇。这是周围那些邻居塑起来的,有一个人还站在他的作品面前发愣呢。当我看见那三个同类时,他们也变成了我。现在我面对这个倒霉的家伙了,他正在将自己的头往雪地上撞击,他是想撞掉自己的头吗?我没有头部,我体会不到他的苦恼。

林小丫惊讶地停下来,打量我的四个身体,我听到她在说:“雪蘑菇,雪蘑菇……爹爹啊!”

我不知道这父女俩是高兴还是悲伤,他们的情绪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屋檐边,我的一些同胞正在融化,滴嗒,滴嗒,声音将我带到诞生时的喜悦之中。那时在空中,一片白晃晃的,后来……后来林小丫就来了。我记起来了,林小丫塑我的时候,她父亲那双眼睛在小屋窗口那里闪闪发光,如同两只巨型蓝色鹰眼。现在我成了四个了,他的目光反而暗淡下去了。当北边又出现一个我时,这位男子的身影就变模糊了。我真想去抚摸几下这个影子,可是我动不了。

哈,我成了五个!新的这个我是突然出现的,我只有一条细腿,眼看就要被风吹倒,可是我立住了。啊,我胸膛里头在怎样地震动啊,就像风暴……塑我的那位男子已经走远了,然而我还听得到他那悲喜交加的啜泣。我是用脚跟听到的。这个人,他是一名锁匠,他最擅长于做一种心形的锁,他将做好的产品挂在屋檐下展示。现在,我在胸膛里的风暴中目送他远走他乡。

我还在增长,六个,七个、八个……林小丫目瞪口呆地站在我当中,她的身影也正在变得模糊。许多个我又一次回到夜里的情景之中——那时,我还是散漫的雪花,我在空中尽情飘荡,完全没有成形后的那种绝望感和恐怖感。也许,是林小丫和她那阴沉的父亲在睡梦中听到了我那自由的歌声?她冒冒失失地从屋里冲出来,凭着残存的记忆塑出了第一个雪罗汉,从那时起便将自己的命运同我联在一起了。现在,她目睹了我在她周围生长和增殖之后,她自己反倒要消失了。我成了我们,我们这些细腿的蘑菇晃荡得多么厉害啊!

天上并没有风,只有那个孤伶伶的太阳。

我成了庞大的蘑菇群。将我塑出来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消失,而我们留在原地。我看到了那种奇观:无底的巨大黑洞之上有一层薄薄的地壳,那些造型古怪的雪罗汉以不为人所理解的方式在地壳上扎根。“吱呀,吱呀,吱呀……”这是我们,也就是我摇晃时发出的声音。我不由自主地在摇晃。为什么要有腿?是为了可以摇晃啊。我在延伸,向那一望无际的白茫茫的天边延伸。总有些神出鬼没的人们又塑出两三个我,然后他们就分别独自远行了。天地间是因为有了我这种异物,才显得如此壮观的吗?

林小丫,林小丫,这是你的初衷吗?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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