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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秉抬抬手,正要说自己没事,喜春已经上了手。

她亲自把人扶出了门,再交给了玉河,嘱咐他一定要把人带回去,好生安歇安歇。

“爷?”玉河看着周秉。

周秉眼眸半垂,好一会儿突然勾起一抹笑来:“夫人既然发了话,便听夫人的吧。”

人一走,喜春心里松了口气。

她看着屋里到处搁着的香烛钱纸和纸丫头等,赶忙把东西给收了起来,想了想,收起来也不管用,总不能再留着,要是再看见了岂不是叫人尴尬?喜春又把那些收起来的香烛钱纸拿了出来,给周家列祖列宗烧了去。

纸丫头也烧了去,这么多列祖列宗她也认不得谁,等烧了去,哪位祖宗缺便自领吧。

拾掇好祠堂,已过了一二时辰。

也是今日周秉死而复生的事太过吓人,叫这祭祖只祭奠到一半便被耽搁了,主子们整副心神儿都放在了周秉身上,这处祠堂便忘了收拾。

玉河扶着周秉回去,正遇上大夫人潘氏带着周严来寻他,一见他这病泱泱的模样便忍不住念叨开了:“你身子还病着呢,怎么就出门子了,这外头风大着,我还听说你非要去祠堂,你去做何呢,你受了罪,就是不去磕头祖宗们也是能理解的,要是病情加重了,以后遭罪的可是你自己了。”

“快些随我回去。”

周秉听话的点点头,跟着潘氏一路回了白鹭院。

白鹭院中原本的大丫头秋月迎了来,潘氏顺手就指了她:“秋月,你主子病着呢,你好生伺候着,厨房那头的药汤一会就送来了,你盯着他些,要是他不喝你就去寻了少夫人,叫少夫人守着他。”

“伯母。”周秉眉心轻蹙,阻止她继续朝外说自己的习性。

潘氏可不听他的:“谁叫你不喜喝药的,打小就这般,每回趁我不注意就把药给倒了,如今好了,喜春进了门儿,我看你这个当夫君的可好意思在媳妇面前耍无赖的。”

周秉只觉得眉心疼:“那也不必叫人盯着我,有玉河就够了。”

“那不成,他对你言听计从的。”

周秉黑沉的眼往她身边一瞥,周严立时道:“娘,堂兄这身子还没好呢,你快些叫他回去躺着吧。”

潘氏:“对对对,快去歇歇,严儿,你陪着秉儿,我去厨房再瞧瞧去。”潘氏说走就走,她原本眉宇之间带着的忧愁早就消了。

周严得了活计,一左一右的同玉河一块扶着周秉回了房。这回他们是直接把人给扶进了正房里。

这原本便是周秉在京城的住处,里边的一应都是他熟悉的,周秉还记得在外间放着的半人高的青花瓷瓶儿,里间房中的红木椅,一踏进门儿,半人高的瓷瓶儿还在,只里边插上了花束,是长长一支的腊梅,红红的,别有韵味儿。

里间儿的红木椅从床边挪到了多宝棂格屏风后,那里设着一张书桌,案上摆着笔墨纸砚。淡色的纱帐换成了大片墨绿,角落摆着花瓶儿,插着花,地上铺子厚厚的白色毯子,桌上摆着一些小玩具,就连床上的被枕都换成了暖和蓬松的杏色牡丹被,四角还挂着毛团,房里充满了女气、童趣,一看就是女子房间。

周秉入了房中,有一瞬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看来在他不在家的数月中,他的妻子已经代替了他,把他曾经所在的痕迹都一点点消灭。这个认知叫周秉不高兴,唇角几乎抿成一条线。

待把他扶到床上,玉河还贴心的给他捏了捏被角,周秉半垂着眼:“去把我往常惯用的摆件衣物都找出来,前年收藏的几幅大师的画也给挂上,佩刀、弓箭、玉冠,帽子,都摆上。”

玉河应了声儿,去忙活去了。

周严坐在下首,跟他说起当日的情形,有些事玉河知道,但从主子的嘴里又是有许多他不知道的。

周严首先就告诉他:“堂兄,我当日去迎堂嫂时,可是在宁家人跟前儿保证过的,等你回去一定亲自登门。”

被子暖和,周秉身上添了暖,脸上也添了两分血色,瞥了周严一眼。

周严:“负荆请罪!”

“若非不是时间来不及,骑虎难下了,堂兄当日不曾出现在宁家,依我看,只怕宁家人恐会当场悔婚,便是不悔婚,也至少会重新选个日子的,说来也是咱们周家不对,新娘子进门,年纪轻轻就差点守了活寡,真是造孽...”

周秉黑沉沉的眼眸直直看着人,叫周严打了个冷颤,给自己解释:“我这意思不是堂兄你造孽,是、是...”他也不知道谁造了孽。他迅速转了话,“说来堂兄你许是不知道,堂嫂还当真有几分本事,前些日子还谈成了石炭买卖,我娘见天儿就夸堂嫂聪明呢,说以后要是给我娶个这般聪慧的媳妇就好了。”

周秉突然就想起了那篇祭文来,女子字迹娟秀,用词易通,洋洋洒洒写了几大篇。

他微微颔首:“她确实是个好的。”

正逢秋月端了汤药进来,逢至跟前儿,都是在身侧经年伺候的老人了,秋月也知周秉这个当主子的不喜汤药的苦,正想劝上句,却见周秉大手接了她手中的汤药,不过三两息就喝光了。

秋月还没回过神儿来,空碗已经搁了回来。

周严都没料他这样干脆,正要开口,却见门外一道墨绿的裙摆一晃而过,心头顿时明了,眼珠子一转,目光放在秋月身上:“说起来堂兄你也一两年没上京了,你看看,秋月如今可都是大丫头了。”

“我还记得这丫头是你五年前亲自挑的,那时候还是刚进府没多久的小丫头呢,堂兄你也不过十七八,你瞧瞧如今,当年的小丫头都是大姑娘了。”

秋月被打趣,一张脸被羞得通红。

周秉已经沉下了脸,十分严肃的打量着周严,黑沉的眼眸里已经带上了不悦,沙哑着声儿:“五年前的小丫头你到如今还记得,记得她的样貌特征,也难怪你到现在还不曾定下亲事,周严,你若是想过了明路,我建议你先过了大伯母这关,别弄得最后劳燕分飞的下场。”

刚吃完药不久,昏昏沉沉的睡意袭来,周秉眼皮直往下搭,玉河已经寻到了周秉往日用的惯常摆件,一件一件放在小玩具旁,墙上又挂上了收藏的书画,宝石小刀、弓箭等也纷纷放置在宝物架上。

不过七八件摆件在房中里外置放,先时房中的女气顿时被压了下去,添了几分男性主人的刚毅,与那女性主人的柔和相得益彰。

“爷,摆件都已经挂好了,瞧着可真好看,有爷的有夫人的...”

周秉彻底陷入了沉眠,临睡前似听到了玉河的话,嘴角都勾着笑,乌黑的发打在软被上,苍白着脸,这份病容姿态冲散了他五官修挺凛冽的眉眼。

玉河见他睡着了,朝周严道:“四爷,你看?”

这是送客的意思了。

周严一口气儿险些没上来。若非不是人睡着了,他倒是要好生问问,甚么叫他惦记了别人五年,有事实依据吗?

他分明是打趣他,怎么就成了他是一个痴心人了?

“我走了!”周严气鼓鼓的起身儿,转身朝外走,秋月追上了他,在白鹭院门前把人给拦了下来,“四、四爷。”

身为女子,便是盛京女子再开朗,说这等事情也叫人羞耻,秋月鼓足了勇气,才在周严等得不耐烦之下说了一句:“四爷不要再喜欢奴婢了,奴婢已经跟人定下终身了,也已经禀过少夫人了,还请四爷不要叫奴婢做那等无情无义,负心薄情,只看重家财的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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