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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摘星从来没有见过陆小凤这般脆弱颓废的样子，闻言一振，忙上前蹲在他身边，将手按在他肩上道：“陆小凤，你振作起来！花满楼不会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陆小凤像是听了进去，抬起头道：“西门吹雪，你相信花满楼不是我杀的？”

西门吹雪道：“我只相信你不是有意杀花满楼。”

陆小凤垂下了头：“有意如何？无意如何？他已经死了。”所有的悲伤只能无力化作眼泪一颗一颗落下，又从花满楼洁白的脸庞上慢慢地滑下去。

司空摘星缓缓地站起，默默地看着陆小凤，心底充满无法言喻的哀伤。花满楼是他的朋友，他死了，他伤心至极；陆小凤也是他的朋友，因为花满楼的死承受那么大的悲痛和压力，他更加为他感到难过。最让他痛苦的是，他帮不上任何忙。

西门吹雪似乎没有听到陆小凤的话，只缓缓道：“天一亮，花满楼被杀的消息便会传遍整个江湖。”

司空摘星听西门吹雪提及，恍然大悟，道：“是呀。花满楼的江湖地位也许不及你，但却有很强的江湖声望。陆小凤，那时你一定会遭到各路人马的追杀，或者是为花满楼抱不平，或者是你的仇人借机除掉你。西门吹雪，怎么办呀？”

陆小凤只是将脸挨着花满楼的，沉默不语。花满楼一死，他觉得整个生命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地方。生死由命，未尝不是一件痛快事。

“西门吹雪，记得我问过你的那个问题吗？花满楼便是我爱上的人，我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爱他……”

这还是一向独来独往惯了的陆小凤第一次承认他喜欢的人就是花满楼，冷淡如西门吹雪也不禁动容。

司空摘星道：“所以你要振作起来，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也不希望花满楼枉死吧？”

陆小凤道：“西门，猴精，惜福。如果明天你们发现我死了，就把我和花满楼埋在一起。”

司空摘星还要说什么，被西门吹雪拦住了。

西门吹雪冷冷地道：“陆小凤，如果不能找到害死花满楼的真正凶手，你凭什么和花满楼葬在一起？”

陆小凤身子一僵，没有说话。

“明日一早，我会来带走花满楼。”说完，西门吹雪揽住司空摘星和他一起飞入雨幕之中。

司空摘星一边被西门吹雪带着飞，一边不满地道：“西门吹雪，你放开我，我要留下来陪陆小凤！”

西门吹雪道：“他会振作起来的。”

司空摘星怒气未消，道：“你怎么知道？”

西门吹雪又淡淡地道：“因为他是陆小凤，唯一配和花满楼并肩游江湖的陆小凤。”

司空摘星还是放不下心来，拼命挣扎。

西门吹雪没有松手，只道：“我不得不承认，陆小凤有些话是对的。”

因为花满楼和陆小凤的事，司空摘星的好奇心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地道：“什么话？”

“惜福。”

一听这两个字，司空摘星便不再挣扎，心里却还在为他的朋友陆小凤担忧。

陆小凤仍旧抱着花满楼靠着墙坐在地上，在他耳边诉说着过去。他听上去很平静的声音在下着滂沱大雨的黑暗里显得更加哀伤。

“七童，我们相识已有二十余年吧？从最开始，我便知道，你花满楼是如玉般美好的人；而我陆小凤则完全相反，是个地痞无赖……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他一顿，又道：“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为什么漂泊这么多年我始终未能找到能和自己相知相惜的女人？到最近我终于想通了。因为我陆小凤想去相知相惜的人根本就是你……你知道吗？”

“有时候我害怕懂你。怕懂的是你对霞儿的在意，怕懂的是你对上官飞燕的多情。但更多的时候，我却想要懂你，想知道我之于你，到底是什么？共游江湖的朋友，或者把酒言欢的知己？”

“我陆小凤原来也是一个贪心的人，想随时都能陪在你身边，哪怕只是为你数数河灯，也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在那一刻，我可以假想，你是属于我的，你想陪着的人也只有我一个……”

“但是，是我不够自信，还是我太忐忑？你总是对着那些花儿笑，我看不清楚你的脸……所以，我跟着沙曼走了。在看不见你的身影听不见你的声音的地方，连呼吸都会痛。我每一呼吸一次，心便为你痛苦一次。我想，这应该就是爱了。”

“我陆小凤原来在这时才明白什么是爱。那时，你有没有像我反复猜测你的态度那般揣测我的心思？有没有？唔……你怎么不说话？呵，是了，七童的脸皮一向不像陆小凤这般厚……”

“我多庆幸我爱上的是你：采花大盗那次，你始终相信我会去救你，而我也真的救到你了，你为我甚至穿上了女装，七童，我痛恨我顾忌太多，没有在那时便向你表明心意；猴精出事那次，你我心心相息，我偷得你的吻；西门吹雪出事了，我偷了你的心，我们只有这么一点点回忆……”

“我该痛恨我爱上的是你！……如果不爱上你，怎会与你那般亲密；如果不与你那般亲密，我怎会去你家；如果我离你远远的，又如何会杀了你！七童……七童……”

“七童……你愿意有来生吗？如果有来生，我希望你我仍然能相识，只是，对不起，我不愿再爱你了，我的爱大概从未让你有过任何欢喜。若有来生，我只愿做你手中的一棵花草，每天每天看着你的微笑。即使见到你受伤，也不会心痛了。或者，若有来生，若有来生，让我认识你，而你，忘了我吧……呵呵。”

陆小凤默默地流着泪，又哭又笑：“七童，七童，你放心，这一世，我会陪你直到下一世来之前。你听到了吗？”说完，他轻吻着花满楼的脸，只是默默地流泪，半响无语。

雨仍然自顾自地下着，天空昏暗无边，偶尔的闪电就像犀利的眼睛，用冷静而又讽刺的目光看着这一切。

雨哗哗地下了一夜，陆小凤也这样抱了花满楼一夜。到天蒙蒙亮，雨终于渐渐小了，淅沥淅沥得匆忙落下，像是在催促着什么。陆小凤缓缓站起来，慢慢走到床边，将花满楼放在床上。

“我要走了，暂时离开一下，五天之后，我一定会回来。我不会带酒来，但一定会带最好的茶。你会等我的吧？”

他将花满楼用被子盖好，最后看了他一眼，怕雨水从窗户飘进来，第一次正正经经地推开门从门口离开，踏入了晨辉之中。

雨不知什么时候渐渐小了，沥淅淅沥地匆忙落下，像是在催促着什么。陆小凤前脚刚走，西门吹雪便来了，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没有看到陆小凤，他用棉被包住花满楼在晨幕中向桃花堡飞掠而去。幸而天才蒙蒙亮，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不用片刻功夫，他便到了桃花堡。

桃花堡早已被布置成灵堂，哀怨肃穆。堡外静悄悄的，走进堡内，便听见越来越近的凄凄怨怨的哭声，男的，女的，号嚎大哭的，小声压抑的，让人不由自主地陷入那悲凉之中，几乎连呼吸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