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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特只是在复述这段回忆,并没有指责她的母亲,仅仅是在解释一些事情。她继续说:“所以,你瞧,我过去认错了母亲,现在又把父亲也认错了。我想,是近来发生的事使我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莉迪娅说道:“你一定非常恨我,我能理解,我也恨我自己。”
“我不恨你,妈妈。我对你感到非常生气,但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但你觉得我很虚伪。”
“不,连这种想法也没有过。”
莉迪娅的心情忽然平复了许多。
夏洛特说:“我现在才开始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极致地维护体面,你为什么下定决心不让我了解任何性知识……你只是不想让我走上你的老路而已。而且我现在知道了,有些决定非常难做,有些时候人们无法判断怎么做才是善良、正确的。我想,我对你的评判太苛刻了,而且我其实根本没有资格来评判你……我并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自豪。”
“你知道我爱你吗?”
“知道……我也爱你,妈妈,而这正是我感到痛苦的原因。”
莉迪娅茫然无措。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经历了所有这一切——谎言、背叛、愤怒和怨恨之后,夏洛特仍然爱着她。她心中洋溢着宁静的喜悦。自杀?她心想,我为什么要自杀呢?
“我们早就应该像这样谈一场。”莉迪娅说道。
“噢,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能这样与你交谈,”夏洛特说,“你总是很擅长教导我怎样行屈膝礼、怎样提起裙裾、怎样优雅地坐下、怎样梳理头发……可我却盼着你用同样的方式向我解释那些重要的事情——恋爱和生儿育女,可是你从未这么做过。”
“我永远也做不到,”莉迪娅说,“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夏洛特打了个哈欠。“我想,我现在要睡觉了。”她站起身说道。
莉迪娅吻了她的面颊,然后拥抱了她。
夏洛特说:“我也爱费利克斯,你知道的妈妈,这一点并没有变。”
“我明白,”莉迪娅说,“我也爱他。”
“晚安,妈妈。”
“晚安。”
莉迪娅快步走出房间,并且关上了门。她站在门外迟疑了一下。如果房门没有上锁,夏洛特会做什么呢?莉迪娅决定为她免去做抉择的焦虑。她把钥匙在锁孔里转了转。
她走下楼梯,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她很高兴同夏洛特谈了这番话。也许,她心想,这个家还是可以补救的,我不知道该如何补救,但毫无疑问,这个家还是有救的。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你到哪儿去了?”斯蒂芬问。
现在费利克斯有了武器,他接下来要做的只是把奥尔洛夫引出房间。他知道该怎么办:他要放把火把房子烧掉。
他一手握枪、一手端蜡烛,走过房子的西厢,穿过门厅来到客厅里——他仍然光着脚。只要再过几分钟,他想,再给我几分钟,我就准备妥当了。他穿过两间餐厅、一间上菜间,走进了厨房。到了房子的这个部分,夏洛特画的地图变得模糊起来。他只能摸索着寻找出路。他摸到了一扇粗糙的原木大门,门上插着门闩。他取下门闩,悄悄地打开了大门。
他吹灭了蜡烛,在门廊里静静等待。过了一两分钟,他觉得自己能够模糊地看出房屋的轮廓了,这才松了口气。他不敢在室外点蜡烛,因为哨兵可能会看见。
他前面是个铺着鹅卵石的小院子,如果地图没有画错的话,在院子的另一头应该有一间车库、一个作坊,还有——一个油桶。
他走过院子,以他的推测,面前的这幢建筑曾经被用作牲口棚。建筑的一部分被围了起来——也许那里就是作坊吧,其余的部分都大敞着。他隐约分辨出两辆大轿车那又大又圆的头灯,可油桶在什么地方呢?他抬起头往上看,这间屋子非常高。他上前几步,忽然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额头,原来是一截软管,管子从楼上悬垂下来,尽头处装有一只喷嘴。
这下就说得通了:他们把汽车停在牲口棚里,把油桶安在平时堆放草料的上层。只要把车开进牲口棚,就可以用油管往车里加油了。
很好,他想。
现在他需要一个容器,能装两加仑的油就够了。他走进车库,围着汽车转了一圈,不时伸出脚试探,以免自己被绊倒,发出声响。
没有能装油的罐子。
他再次回忆那张平面图:他的位置离菜园很近——菜园附近也许有能盛水的罐子。他正想过去瞧瞧,忽然听到了一声抽鼻子的声音。
他僵住了。
警察从他近旁走过。
费利克斯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警察手里的油灯发出的光亮在院子里四处晃动。我有没有把厨房的门关上?费利克斯惊慌地想。油灯的光亮在门上一晃而过,看样子门像是关上了。
警察继续朝前走去。
费利克斯这才发觉自己先前一直屏着呼吸,于是他长长地吁了口气。
他等了一分钟,让警察走得离自己更远些,然后他也向警察离开的方向走去,去寻找菜园。
他在菜园里并没有找到容器,不过他被一坨盘起来的软水管绊了一跤。他估摸着这条水管约有一百英尺长,这使他萌生了一个残酷的念头。
首先,他需要搞清楚警察每隔多长时间巡逻一次,于是他开始数数计时。他一边数,一边把菜园里的水管搬进院子里,藏在汽车后面,自己也躲在车后。
数到九百零二的时候,警察又绕回来了。
他大约有十五分钟的行动时间。
他把水管的一头接在油管的喷嘴上,然后拿着水管走过院子,边走边把管子铺在地上。他在厨房里稍作停留,找出一根串肉用的尖锐扦子,并且重新点燃了蜡烛。然后,他沿着来时的路线穿过房子,把水管一路拖放在厨房、上菜间、两间餐厅、客厅、大厅和走廊里,最后拖到了图书室。水管十分沉重,很难无声无息地做完这一切。他在动手的同时,时刻都在倾听是否有脚步声,但是他听到的只有一座老宅入夜之后的寂静。所有人都已经就寝,他对这点十分肯定,但会不会有人下楼到图书室里取书,到客厅里倒上一杯白兰地,或者是到厨房里去取一块三明治呢?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来,他心想,行动就泡汤了。
只要再给我几分钟,只要几分钟!
他之前担心这条水管不够长,不料,水管刚好铺进了图书室门口。他沿着水管往回走,每隔几码,就用尖锐的肉扦子在水管上面戳几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