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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佩情事

作者：竹子花千子

初临

简陋的藤椅上铺着一张虎皮，屋外皎洁的月光透过门上的玻璃撒在地上，更显一室的荒凉。一身家穿蓝色的半旧旗袍的女人躺在藤椅上，眼角的鱼尾纹表明她已经不再年轻，她的脸色白得不对头，但姣好的五官依稀可以看出往日的美好。微微颦眉，眼角带着晶莹的泪花，女子分明哭过。

过了一会，藤椅上的女子动了动身子，继而微微皱起眉，一只手扶住头，坐了起来。女子皱着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死死抿着嘴，一脸正经和严肃，不见睡时的柔弱，她和刚刚躺着的女子分明不是一个人。

她的脑子里面似乎被塞进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到底是什么？现在又是哪里？这样想着，一大股信息涌来。

傅文佩本是书香世家的大家小姐，和姑妈逛街时候被黑豹子——陆振华看上，本已经许配了人家，却硬生生被强迫做了八夫人。出嫁从夫，傅文佩本来心底的一点点怨恨慢慢变成了爱恋和无尽的依恋。傅文佩一共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叫心萍的已经去了，身边还有一个依萍。几年前陆振华在东北一蹶不振，带着傅文佩还有九姨太王雪萍从东北来到上海。王雪萍是一个极富心计而且刻薄的人，五年前把傅文佩还有依萍赶出了陆宅。

傅家华忍不住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为什么会出现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想了想，找纸笔，先把自己想到的东西记下来。

傅家华出生在军人世家，她本身也是个军人，做事情雷厉风行。傅家华的性子很冷，似乎她身上的热情全部投入在军营中，对着下属和不熟悉的人永远是漠然冷清的样子。加上军人的铁血作风，远远看着，傅家华就让人生畏。不过，傅家华对待家人又是一面，在家人面前，她是有血有肉的傅家华，不复冷漠和清冷。事实上，傅家华是一个极为护短的人，护短到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傅家华皱起眉头，她已经记录下刚刚发生的事情。陆振华上门问罪，说依萍在大上海做了舞女，并指责傅文佩管教不当。傅文佩本来因为陆振华过来的惊喜，变成了恐慌和难过，加上听到依萍做了舞女，犹如晴天霹雳。受了刺激，结果就让傅家华穿上了傅文佩的套子了。

舞女？1936年时候的舞女，傅家华皱起眉头。既然接了傅文佩的身子，自然要接替她的责任，傅家华已经开始谋划。傅家华忽然脑海中又出现了一个雨夜，一个穿着红衣梳着两条辫子的女孩一身狼狈。还没有来得及细想，院子外已经有动静了。“吱呀。”一声，是门开了，傅家华收起来刚刚写好的纸，端坐在藤椅上。

“妈。”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留着短发的女孩进来，眼眶红红的，显然刚刚哭过。傅家华一下子火了，谁敢欺负她家的人。在一见到依萍的一瞬间，傅家华已经把依萍划入自己的小圈子里了。

傅家华站了起来，走向依萍，依萍恍惚中觉得，母亲的步履坚定，似乎要上战场一样。

“依萍，你怎么了？”傅家华走到依萍面前，轻轻抚上她的头发。“怎么哭了？”声音温和。

“妈，妈。我好难过。”依萍把头埋在傅家华的怀里，呜呜地哭着，像只受伤的小兽。所有的委屈因为母亲的关心，瞬间爆发。

“依萍不哭。”傅家华有些手忙脚乱，引着依萍坐在藤椅上，自己也坐下，轻轻拍着依萍的背。

依萍心里真的很难受，刚刚父亲在大上海里说的那些话，真的让她受伤。他已经抛弃了自己，为什么又要来伤人？还有书桓，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味的指责自己。

傅家华皱着眉头，轻轻拍着依萍的背。想起来刚刚回想到的那个雨夜，傅文佩也是个糊涂人，明知道自己女儿是个骄傲的性子，还千叮万嘱让依萍要低声下气些。想到眼前这个哭得委屈的女孩子被自己的父亲鞭打，傅家华心里冒出了无名火，那一次的鞭打，打掉了这个女孩的骄傲和自尊。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在傅家华眼中，依萍的自尊和骄傲恰好也是她最重视和欣赏的。那么凭什么，已经抛弃了女儿的父亲又来指责她管教不当，糟蹋了依萍。

傅家华冷哼一声，大概是嫌弃做舞女丢了他陆振华的面子吧。

“依萍，是不是你爸爸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傅家华拿定主意开口说。

“妈，你……”依萍心瞬间提起，难道……“你知道了？”

傅家华点点头。

“妈，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好没用，找不到工作，李副官和可云又是那个样子。”依萍急急开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不怪你。”傅家华说，忽然想起什么，皱着眉头严肃地说，“大上海是不是很乱？你一个女孩子，太不安全了。”

依萍拼命地摇头，“不，我唱歌唱得很好，很受欢迎，是大上海的台柱。秦五爷说了会好好保护我。”

傅家华按着依萍的肩膀，坚定地说：“我相信你。不过，明天我还是要和你一起去大上海。”现在毕竟是乱世，女孩子单身在外，尤其像依萍这样的年轻姑娘，很不安全。

“妈。”依萍有些慌乱，要去大上海。“我保证，我真的很安全，最多有一点小麻烦。”

一点小麻烦？傅家华重重撇撇嘴，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去大上海的决心，“你放心，我只是想和秦五爷说几句话，让他安排一下，好让我可以和你一起回来。这么晚你一个人太不安全了。”

“没关系的，有李副官接我。”依萍说。

傅家华白一眼，“我刚刚可是只听到你一个人的声音，我怎么没有听到李副官在外面的动静？”

“今天是书桓送我。”

“那我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依萍又想起来刚刚和书桓的争执，“我和他刚刚吵架了。”语气黯然。

傅家华气到极处，反而一脸平静，“吵架了就不送你回来了？！”

“大概，我们绝交了。”依萍低着头。

“傻孩子，好男人还很多。咱们慢慢看。”傅家华轻轻抚着依萍的头发。

依萍没有说话，慢慢闭上眼睛。今天，她真的很累，身心俱疲。

傅家华把依萍抱到床上，褪去了她的鞋子，给她盖上被子。眼中有着怜惜，这孩子过得真苦。

甩甩胳膊，要是以前，虽然也差不多40多岁，她抱个不到百斤的人也不会胳膊酸，这具身子要多锻炼啊。

傅家华坐到书桌前，拿出刚刚整理的纸，又拿出笔，继续写着。

窗外月光皎洁如故，只不过，从今晚开始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工作

天刚刚亮的时候，傅家华就醒过来了。虽然前一天晚上她睡得很晚，但是多年以来的作息规律，让她已经习惯了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