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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岛上的各种美食也被重点描述了一番,什么活吃海参、生吞鹌鹑蛋、活剥蜥蝎皮、活鱼芥末……一色的生吞活剥,仿佛一直要听着吱哇惨叫才能进食。除了吃就是洗浴,海水浴自然不在话下,另有什么正午沙浴、悬崖风浴、半夜火浴——每一种都配有实景照片,看上去同样令人心惊肉跳。在骄阳似火的白色沙滩上,一个男人赤身裸体给埋进了沙子里,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手捧沙子往他们脊背上轻扬;大风呼啸之时,迎向北海的悬崖上吊起一个同样赤裸的男人,一阵阵狂浪拍向悬崖;赤红的炭火摆成一朵莲花,中间有一个大木盆,木盆里是一个汗淋淋的男人,几个少女各持一把长嘴铜壶给盆中男子浇水。

“看来这个岛上主要是玩命,只有活得不耐烦的人才会往那里去。”这是大家的统一看法。他们料定这个岛上的生意一定不会好,或许这正是开发者的本意:挣钱不是一个问题,只不过为了好玩。还有人甚至疑惑:这个岛子是不是用来自杀的呢?要知道现代人有的真是活腻了,他们生不如死,但就是找不到死的地方,再说服药上吊不仅格外痛苦,而且都是古老的方法了,真正的现代人是不屑于使用的——于是,然而,粟米岛也就应运而生了。

大家特别注意到说明材料上有这样一句话:“保叫你有来无回。”一切于是恍然大悟。瞧明明白白写着,真话直说,气魄啊。

人们预料这个岛要吃大官司。

人们还估计,这个岛上不久就会埋满了死人。

可是许久过去,天上的大鸟还是自由飞翔,海中的船儿还是来来去去,并未见异常悲恸或其他紧张情形,更没有警察警车一路号啕,也没有军队压阵。游客的多与寡也无法判断,因为大部分人都是密封在船舱里的,或者干脆就天上来天上去——那是天人,就更加琢磨不透了。不过人们也私下里揣测过:说不准那些抱定了死之决心的人,都是远道而来,是从世界上各个角落汇集到这里的,因为这样垂死挣扎着跑来的人、特别想在临死之前好好破费一下的人,也不是随处可见的。总之这都是百里或千里挑一的怪人和有钱人。“活腻了,不想活了,就是这样。”这些人在死前要尽情地乐上一把,然后,躺下,或乖乖地蜷进那个死亡之女——龟娟的怀里,以了却最后的心愿。整个的过程既是这样轰轰烈烈悲悲惨惨,那么也只能做得极其严密了,绝不会被外人打扰的。想想看,人到了最后嘛,钱也花了这么多了,粟米岛一定会让他们满意的。

在人们能够想象的各种快乐的死法当中,要数“龟娟之夜”最好也最恐怖。想想看,那女子不会是一般的美妙人儿,丰腴销魂自不待言,被她搂过才会知道什么才叫“酥胸”。那种幸福与陶醉是花钱也买不来的,所以才以命相抵。问题是到了最后的一刻——据说她是在最快乐的时刻,因为无法忍受的饥渴才突然下口的——这一咬如果咬得准倒也好,一口把头咬下,痛苦想必不会太大;如果咬得稍稍偏了一点,或者她一时吃得甜美,细细品尝起来呢?那就糟透了!那还不如上刀山下火海、不如油锅里煎炸呢!

“反正这都是一些推测和琢磨,人家在岛上到底怎么个死法,咱也听不明白。咱是穷人,花不起那笔大钱,也就不用站在岛外瞎操这份闲心了!”村里人最后归结到这样一句话上。

<h5>3</h5>

粟米岛上的建筑并不多,但每一幢都极其精美,并且建得毫不张扬。这儿最大的长处就是静谧。由于特殊的海域位置,岛上的风并不大,除了悬崖那儿,一般来说都是懒洋洋的风。大鸟不少,它们除了一些海鸟之外,还有别处难得一见的长腿鸟,有大红冠子鸟,有出入成双成对的恩爱鸟,还有领着一家老少来闲逛的、头上长了一溜长毛的相公鸟。这些鸟白天晚上飞着旋着,发出呼啦啦的声音。晚霞和朝霞中,它们的双翅被映成了红色,就像一朵朵大花儿在风中怒放。

来岛上的客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喜夜而厌昼,通常是白天大睡或关在屋子某个角落,到了夜里掌灯时分就快乐起来。男人们一个个梳洗打扮所费的工夫超过了女人,同样是搽些粉脂之类,洒些香水,穿得实在讲究,有的纯一色白的西装,有的是大花礼服。个别忒用心的人还在上衣口袋那儿别一朵小小的康乃馨,或别的带颜色的东西,胳膊上还搭一根文明棍。金丝眼镜是少不了的,金链怀表之类的也是少不了的。这些人一般都有了一把年纪,属于老派人物。所以说老派人物一旦遇上了新时代,也就难免想不开,表面上文文静静,内里却要寻死觅活。他们都有一颗热烈逼人的心,常常要把自己逼到绝地而后生,在一个个密不见光的角落里与年轻人较着劲儿,誓与青春为伴,与死神赛跑,与王母娘娘一争高下。

他们几乎全都是乘坐大铁鸟而来。这些人无论住在多么遥远之地,一个个也还是消息灵通,这个世界上出了什么好乐的事,有什么刺激胃口的吃物,有什么好观好瞧的,都瞒不过他们的耳朵和眼睛。他们总会及时赶到现场,在第一时间报到。“我们老了吗?谁这么说呢?年龄?那也该不是问题吧!”他们这样自语或对答,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如果有谁敢在体力方面和他们过不去,他们就会拉出一副跟人拼命的架势。当有人将东部海上某某大人物买了个粟米岛、岛上的不无凶险之旅告诉他们时,他们就做个鬼脸说:“那就让我死在岛上吧!”对于那个岛的主人他们是心向往之的,这辈子的心愿之一,就是能在临死前亲眼看一下那个人。瞧这辈子过的吧,各种热闹着实看了不少,可就是没能面对面地看过同一时代里的杰出人物——比如这个老财东吧,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就连一幅近照都没有见过。老杂志上能找到的是他二十岁左右的照片,那时候他严格讲还没有真正发达起来,可以说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吧,虽也引人注目,但与后来的他真的不可同日而语。如今他是世纪明星、时代英杰,是太白金星,是财神的化身,更是一个活生生的神话。与这个人生活在同一时代,就是一种真正的人生机遇。就这样,他们抱着去他的领地一试的微渺希望,登上了大铁鸟,随它翱翔而去。

粟米岛上的阳光可真强烈啊!这儿名不虚传,瞧阳光下无边无际的粟米草吧,就像西洋小伙子的头发,金闪闪亮锃锃,忍不住就要弯腰抚摸一下。躺在这样的草地上打个滚儿,长命百岁。月夜里约上三两好友,有男有女,仰在这片滑溜溜的草地上看星星,谈一些男女之大防,旁边再摆一杯法国美酒,那该是何等快乐!如果兴致再高起来,还可以脱巴脱巴跳进海里,打打水仗,因戏水而戏人,获得一些虽粗鲁却也不失高雅的享受。

最吸引人的还是从住处到游乐场所的一条青石小路。这是一条人字路,就像吊带裤子后背的带子形状——走到它分岔的地方学问也就来了。站在这儿任何人都会犹豫一下:下一步再往哪里走呢?往左还是往右?往左通往“静修馆”;往右通往“龟娟之夜”。那个用来静修的馆舍简朴沉穆,超级安静是不用说了,还飘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焚香味儿。人在这种气味中很快就想盘腿而坐,想双目垂帘。再看馆里的长老吧——这老不死的看样子足有一百来岁,长了白须白发,连眼眉也是白的,鼻中沟长长的,嘴唇红红的,穿了宽肩大袖的青色道服,长长的手指一动一动。传说这家伙的来历颇为奇特,是分管这个岛子的小老板从一个村庄花重金买下来的——当时他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坐在马扎上吸烟的老头儿,觉得很长出了个样子来,一问年纪并不大,也就起了买意。小老板将人带到岛子上,又稍稍培训一番,就让他在这个馆里坐堂了,取名“长老”。长老话语不多,以目代言,以手代话,比比画画地让客人坐好,然后以身试法,先自打坐起来。客人学他的样子坐上一会儿,只觉得四大皆空,气息从丹田那儿进出自如,浑身都是虚空。他们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一只大鸟在遥远的夜空里飞翔不已,自东到西,又自西到东。灿烂河汉被那只大鸟划开、切开,又好似一片厚厚的流沙净土,被一只飞翔的大鸟从中抽出一个圆圆的管道——时间的沙子就像沙漏里的细小颗粒,一丝丝在管道里蠕动。这种内视法有趣极了。长老说,这就是人的神遇力、透视力、遥感力,总而言之是神仙之法。

要做神仙,就要去静修馆。据说只要好好坚持,功力长到了那一天,人就可以凭空离地,然后随意念在半空里滑动——遇山翻山遇水过水,千里万里倏忽可至。至于死的问题,那就不须讨论了,因为一切尚为遥远,六七十岁就好像一个人刚刚出了娘胎似的,严格讲还是一个新人呢。

如果往右岔开一步,踏上的就是“龟娟之夜”了。人在那里就要经受热怀之炙,快活得死去活来,翻着白眼大呼小叫,最后走上一条不归路,即被那个疯了上百年的女妖精咯吱咯吱嚼了算完。

看来一个人站在这条分岔的青石路上,往左往右,只一念之差,结局也就迥然不同了,真如书上所说:佛魔一念间。

在“龟娟之夜”,鲜花蓬蓬,香气逼人,一群少女一个赛似一个娇艳,初一入还以为个个都是龟娟呢。她们小手如葱,翘翘然指东道西,既温柔又幽默,大眼闪闪如墨。少女穿不惯肥厚的衣装,一个个只不过使一条布绺将高胸一遮,胯部一缠,打着赤脚光着膀子,好比到了混沌初开那会儿,又大方又逼真,直率得很。她们说起话来启动樱桃小口,吐出的内容却是羞煞人了。一个大老爷们初来乍到,有时还真不是她们说荤话的对手。她们先将大老爷们的衣裳扒了,然后就又搓又洗的。他们实在不愿费这工夫,就说:“早洗过了呀。”人家却答:“那不行,那不算,到这儿还得再洗。”他们于是明白:一级有一级的水平,一层有一层的要求,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有个龟娟在等着呢,她是容不得一丝丝秽气的。这样一想也就只好任其摆弄了,憋着气让一盆盆热水从头顶浇下来。哗哗的水声里他们想起了许多往事,忍不住悲从心来,泪水也就流了出来。好在这泪水是和水流掺在一起的,她们一时发现不了。如果水停了还要哭的,她们就要问上一句:“是什么事儿让老总泪水涟涟啊?”他们只好如实回答:“享受一场就要死了,想一想真是划不来啊!”姑娘们听了也就陪上哭,哭过了一会儿,就对在他们耳朵上小声传授一点内部机密。真有效,一经她们在耳边咕哝几句,他们立刻就不哭了。

大约从进入“龟娟之夜”的大门开始,一路要经过五六个不同的房间。这些房间里摆设不同,功能不同,服务的少女也不同。她们有的为他们搓脚,有的为他们剪趾甲,还有的为他们掏耳朵。她们的小手又轻又软,挠上一会儿人就痒得受不了,只好嚷着:“痒死了痒死了!”为了止痒,有的就翻身压住一个少女,大喘粗气问:“还敢不敢欺负大叔了?”少女吓得吱吱乱叫,蹬着腿说:“这可使不得啊!这到了龟娟那里,俺得受大罚哩!”他只好蔫蔫地下来。

跨过最后的一道门槛了,仙乐齐鸣,华灯同绽。一微胖少妇半卧榻上,手持羽扇,半裸半遮,神色坦然。他双腿抖着走向前来,低头问安,竟有些口吃。这阵势从没见过,他一瞬间真的有点后悔了,抬头看看进来的那道门,早已经关闭。他屏气,握拳,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可是当他一抬眼看到榻上那个光艳的少妇,又瘪了。

“何方人士,姓甚名谁?一一报将上来!”少妇使用的是上几辈人操弄的话语。这使他更慌了。他赶紧答:“在下姓李,小名五儿,富家子弟,早年颓唐,后经叔父……”还没等答完榻上的人就笑起来了,原来她是逗他玩儿!这一明白不要紧,他的胆子立马大了许多,只一蹿就跳上了高榻……

体香如此逼人!原来这就是龟娟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一见就是醉眼,醉眼就要蒙眬,蒙眬就要摔跤。他一下没有站稳,一个趔趄跌在地上。少妇把他扶起来说:“我看也实在差不多了,你销魂了不是!我这会儿真是口渴难耐,真是一丝儿也等不得了,你还是闭上眼,委屈一下吧……”少妇说着伸手就去抓他,一把将其攥个铁定。这时候他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电流从头顶灌下来,两腿一下软了,整个身子像一摊泥一样萎在地上。他跪都跪不住,好不容易才想起那个洗浴少女耳边传授之方,赶忙结结巴巴说:“我交、我交一大笔钱买命——这还不行吗?我用一大笔钱赎回一条小命来,这还不、不行吗?”

高榻上的少妇一时无语。

他又哀求起来,说:“可怜可怜我吧,我家里还有高堂老母……”说着泪水成串,从胸脯上哗哗流下。

少妇大病一场似的,从榻上勉强爬起来,蚊子似的声音哼道:“那就饶你不死吧——不是看上了你那几个臭钱,是看在你的一片孝心,这会儿还记得高堂老母。快滚起来吧,从小门里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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