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节 临死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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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小家伙，你知道，没有我的力量，你可是很弱小的。”

“啊，有的时候，就算你拥有了我的力量，同样是很弱小的。你弱小的时候，就是我可以掌控你的时候，哈哈。”

洛的眼前一片漆黑，他连自己的身体都没办法感受到，就像在梦境之中一样，听不到任何多余的声音，看不到任何多余的光亮。

只是，那个听上去很奇怪的声音，似乎从他的脑中传来。他没办法拒绝那股忽而强烈，忽而微弱的声音，就像幻觉一样挥之不去。

“孱弱的灵魂终究会被强大的灵魂所吞噬，曾经的我感受到的，是你愤怒的力量，但是你似乎不打算履行我们的契约，我已经不可忍耐了。我在等待你疲倦的时候，然后将你吞噬掉……可恶，你的意志，应该是很弱才对……”

“滚开，滚开！”洛愤怒地大声吼道。他的吼声把自己给惊醒了。

他猛然睁开眼睛，一阵剧痛从胸口传来，他低头一看，一个拳头那么粗的冰锥沾满了暗红的血迹，贯穿了他的胸膛。

“啊……啊啊！”洛嘶声惨叫。那股剧痛一下子传遍全身，痛得让他近乎昏迷。

“东方旅者，你现在体会到了么，你人类的身体是多么孱弱，你的灵魂是如此易碎。”

那个从脑中发出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一字一字的刺击，似乎让他的伤口更加疼痛了。

胸口的窟窿在中间偏右一点，似乎是把肺刺穿了，但是没有伤到心脏。按理说，以他的恶魔力量，只要不伤到心脏，其他伤都能很快复原的，但是为什么，会有如此带着死亡的意味的疼痛源源不断地传来呢？难道，难道恶魔的力量不再帮助他了？

“你快要死了，如果你想死的话，我不会阻止你，如果你不想死，我们可以做一次交易。”

“你是谁？”洛强忍着剧烈的疼痛，牙缝里憋出一句话。

“我？我是你的主人啊，我是剑之魔鬼，是我赐予了你强大的生命力，而你损毁了我们之前的契约。我并不贪婪，我不要求你为过去的一切作出赔偿，我只要求你重新履行我们的契约。”

洛恍然大悟，这个说话的家伙，就是曾经与他签订契约、给予他力量的魔鬼啊！为什么，艾米姐明明已经给他下了禁制法咒了，他理应不会冒出来了啊！就连当时他爆发出恶魔力量对付查拉克的时候，那股可怕的力量也是完全受他掌控的，但是现在，他竟然丝毫感受不到体内的那一股力量的存在。

他大概明白了，自己受到那头喷火龙的几次火球攻击，被炸成重伤，然后又掉到了山谷里，不小心撞上了坚硬的冰锥，胸口被冰锥给刺穿了。或许是自己受伤太重，恶魔力量超负荷地治愈身体，导致被封印在体内的恶魔得以苏醒，夺回了自己的力量，然后现在跑来威胁他。

“你不用说话，你心里所想，我全部能够看到。听着，只要你再次受我的驱使，你就会再次获得我的力量，获得强大的恶魔力量。你需要做的，只是替我捕获更多的灵魂。怎么样，非常划算吧？东方旅者啊，你不要忘记了，是我帮助你报的仇，是我帮助你生存到现在，你应该很清楚，我的力量，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洛听着他的声音，眼前开始浮现起曾经的记忆。他是以怎样的眼神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父母和姐姐，他是如何扛着一把剑穿越海洋，来到这块陌生的大陆，又是如何被仇人记得惨败，差点丢掉性命……那个时候，他认为自己的生命已经低落到了极点，他认为自己的明天就是绝望的极限。可是，当他和恶魔签订契约之后，他的剑如同魔鬼的利爪一样，轻轻松松地砍倒曾经不可能打败的仇敌，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在恶魔的驱使下，落向与他无冤无仇的人身上。他复仇了，但是他的眼前没有希望，依旧是一片迷茫，而因为恶魔契约的引诱，他与自己的剑一样变得嗜血，变得失去人性。即使他发现了自己可以控制恶魔力量，依旧放纵着自己，只要杀戮本身对自己没有威胁，就不需要怜悯任何人，就像恶魔所说，滥用力量其实是一种享受。但是，他开始厌倦这种无聊的血路，他不知道自己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了，直到他遇到艾米利娅和克里斯达拉。

他与艾米利娅和克里斯达拉一起，倾听别人的世界，了解别人的痛苦与幸福。许多开心或是悲伤的理由，他从来没有想过，甚至，他从来不知道开心是什么。或许是因为艾米利娅太善良，总是千方百计地帮助他寻找快乐，他体会到了生活真正的快乐，与别人说话，同别人一起吃饭，一起旅行，他开始享受慷慨的农民赠送给他的甜瓜，他开始享受施舍给穷小孩糖果时他们脸上的笑意。

不，如果听从恶魔的话，他又会变成那个可怕的灵魂收割者，那可怕的杀人工具。他将拥有不死之身，但是也将带来无尽的死亡……他不想再看到有人悲泣，不想再听见有人惨叫。他不想再让内心充满恐惧和无助的人们，再莫名其妙地倒在他的剑下了。

洛忽然大喝一声，双手用力推着身后的冰壁。他的身体，渐渐从那冰锥上脱离出来。

更加猛烈的疼痛无情地袭向他，他的面容扭曲得可怕，他的嗓子嚎叫得嘶哑，连在冰壁上的冰锥则因为他的推力，一点一点地退出他的胸膛。

“啊啊——啊啊啊！”

他猛然一发力，身体脱离了沾满血的冰锥，倒在了雪地里。由于冰锥的退出，伤口的剧痛更加强烈了，殷洪的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将雪地染成一片红色。

“愚蠢的人，凡人的身躯，必死无疑。”

洛的头朝着雪地，重重地喘息着。哼，死了就死了……

“……艾米姐会夸我的……”

这是他最后的一句话。他那把一直伴随着他的乌木长剑，静静地躺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