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民国往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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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副官与铁半仙两人边聊边走，不久便随着小路转进了一个山坳，这山坳三面环山，一侧是个断崖，远远地就可以听到从崖下传来的阵阵流水之声，果然是个清净的去处。山坳中间靠山面崖建了一座小庙，说是庙，其实不如说是一间草棚更确切些。这草棚子四面透风，挂着几幅草帘子，摘了帘子基本上就在空场里了。棚子上面上挂着一块木匾，刻着“清风观”三个字，刀法力道苍劲，看得出来刻字的人是很有些功夫的。

两人走到近前，刘副官才看出来这个小庙完全就是依山而建的，眼前这个小草棚子，其实就是个山洞的入口，后面还有个挺大的洞穴，粗看能同时容下十几个人。再往里看，隐约还有后洞往里延伸，只是没有那么宽敞了而已。庙里供着三清坐像，差不多正好是把后洞的入口挡住了，所以后面的情况看不清楚，神像前面是一张供桌，地上摆着几个蒲团，不过看似近期没有香火供奉，桌上只摆了几个空的陶盘。角落里还有些桌椅板凳和扫帚之类。看样子这个小庙家伙事儿还挺齐全，只是有些时候没有人来打理了。

铁半仙看出来刘副官的意思，脸上有点尴尬，他随手放下香炉，说道：“这个洞其实原先就是先师修炼的地方，老人家羽化登仙之后，就葬在这个洞里，按照他的嘱咐，门口修了这座道观。虽然前面有惊心阵看着，但是没有人在这里住，偶尔也会有老鼠来偷吃供果，小老儿怕对神仙不敬，更怕扰了家师的仙体，故而就把香炉供奉都收了，逢着初一十五或者要做法事的时候再来洒扫，那时才会把供奉摆上。”

刘副官听说这后面的洞是老道的墓地，觉着脊背开始冒凉气。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铁半仙见状忙说：“刘老板莫怕，仙师是修仙之人，已登仙界。洞中虽留了肉身，也是坐缸藏在深处，您就是想见都见不到的。咱们还是赶紧把桌案摆好，再回去把东西拿完，好早早准备法事。”

这刘副官也是经过见过的主儿，知道道士坐缸是保持肉身不腐的一种方法，都是道行高深之人才能成功的。也才知道原来这小庙的后洞还挺深，估计今天也时间探究，当下也不再多想，敷衍了两句：“老铁，你可别小看人，咱们当兵的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坟地里睡觉都是家常便饭，怎么会怕。”两人经过前面惊心阵一阵折腾，现在放松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惯性，刘副官已经对铁半仙放下了防备，关系开始亲近起来，称呼都变了。这时候也赶紧放下包袱开始和铁半仙一起收拾供桌。

铁半仙经过这几天折腾，也和刘副官混熟了，这一声“老铁”，让铁半仙也不觉放松了下来，随口开玩笑道：“那是，刘兄也是江湖中人，连闭气功这种高深的工夫都会，那战场之上，打个埋伏，定然能给敌人出其不意。”

刘副官闻言，脸上一红，忙解释道：“铁老哥你可别怪兄弟，上支下派，那件事我可是真没提前预料到，没想到老杨竟然那么谨慎，还玩这一手，几次三番测试考验。我那天本来都回了宿舍，半路上被人绑了，也是头上套了麻袋，还说要枪毙我，然后老杨出来把我救下，让我配合他演戏。好在你……”说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些失言，连忙左右环顾。

铁半仙笑着拍了拍刘副官的胳膊，安慰他道：“别紧张，这里轻易不会有人进来，没必要那么小心。那些事情都是小事，你我心里明白就好，有些话就不要说了。”他本来是想拍拍刘副官的肩膀，只是自已的个头够不到，只能意思意思了。

接下来两人把四面的草帘子都摘下来，铁半仙说是要通通阳气，又把香案整理好，铺上黄布。正在忙忙叨叨，忽听神像发出一阵冷笑：“哼哼，刘副官，你这个笨蛋还要让这个装神弄鬼的老家伙糊弄到什么时候？”

铁半仙和刘副官俩人都吓了一跳，以为是三清显灵了。再听声音来源，才发现是从神像身后的后洞里发出来的。刘副官下意识的把手扶在了枪套上，却忘了是换了长衫，一摸之下没有摸到枪，这才反应过来，抬手把长衫撩起来，直接把枪抓在了手里。

只听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从洞里转出来一个人，却正是铁半仙的小徒弟。铁半仙见是他徒弟，不由得直接骂了出来：“你个憨仔，让你老实看着东西，你不听话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敢吓唬人，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呃，不对，你……你是什么时候进到洞里的？”

小徒弟也不答话，只是直直的向前走来，此时铁半仙和刘副官才发现小徒弟脸色铁灰，眼球全是黑色几乎看不见眼白。刘副官吓了一跳，以为是这师徒俩装神弄鬼不知道要搞什么把戏，一把将枪掏了出来，哗啦一下打开了保险，枪管直接瞄上了小徒弟。嘴里却问铁半仙：“老铁，你们这是搞什么鬼？”

铁半仙听刘副官仍叫他“老铁”，知道刘副官虽然是怀疑自已，但是刚才俩人关系刚刚有所亲近，目前刘副官还算是比较信任自已的。赶忙伸手压住刘副官的枪管，喊道：“刘老板且慢，这孩子是被人制住了！你看他脖子。”

刘副官循声向着小徒弟的脖子看去，果然发现小徒弟的脖颈子上抓住一只手。这手瘦骨嶙峋，黑不溜秋，小徒弟刚才站在内洞里，那里比较黑，所以根本看不出来。现在小徒弟已经走出内洞，才能隐约看到他是被人握着脖颈。正说话之间，小徒弟又向前走了几步，这几步路走的，让洞外两人看着实在别扭，因为腿都不打弯，是跟僵尸一样画着圈撇出来的。随着人慢慢滑走到洞外，他背后捏脖子的人也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就见此人一身黑衣，脸上围了个黑面巾，个头身材和铁半仙差不多。仔细看去发现身上蹭了不少的灰和油渍，也不知道刚才是从什么地方爬过，搞得如此灰头土脸。此人一只手捏着铁半仙小徒弟的脖子，另一只手在放在自已怀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

铁半仙和刘副官看不出来这人是谁，但是听见来人叫出刘副官的名字，想必此人定然有些来历。铁半仙心里疑惑，这洞就一个入口，此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进的洞，还能把自已徒弟也带进去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正犹豫间，刘副官首先发问：“不知对面是何方高人？说在下被铁先生糊弄了，此话不知从何说起，还请指教。”

就见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个布包，扔到刘副官脚前，一阵冷笑：“哼哼，你们还在院子里的时候，铁老头就暗示这小子去拿什么东西，你竟然没听出来？果然，你们刚走，这小东西就去磨盘下面掏出来这个。好在大爷我动作快，赶紧抢下来，才知道姓铁的果然留了一手。”说话的时候，嗓音异常沙哑，不知道他嗓音真就是这样，还是不想让人听出来本来的声音有意搞了伪装。

刘副官转头看了看铁半仙，一脸愕然。铁半仙倒是不慌不忙，对着黑衣人一拱手，问道：“这位师傅，你说小老儿留了一手，不知道是从何说起，这包东西，如果是小徒从我家取出，那么也无非是我家的物什。说什么留了一手，未免不实吧？只是师傅摄了我徒儿的魂魄，这岂不是以大欺小？”

黑衣人哼了一声，一松手，铁半仙的小徒弟直接像烂泥一样瘫倒在了地上，同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脸上开始恢复血色，眼睛却是紧紧闭着。黑衣人这才说：“姓铁的，我们原本也不想难为你，但是姓杨的这次要办的是大事，我们被派来协助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你这徒弟本也与我无冤无仇，我借他的身子一用，也只是因为他的特殊体质。事情我已经办了，人就还给你。你老老实实的按我说的做，我也不会难为你，将来你对我们还有用。至于刘副官，你是蠢还是有二心，我不关心，你自已打开包里的小册子看看就什么都知道了。”言语中似乎对杨师长并不怎么敬重，好像还是比杨官还大的大人物委派过来执行什么任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