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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多年我一直有个疑问,”西塞罗犹豫着说,“以她们那种力量,本可以轻易地杀死我们,如果她们杀了我们,整个梵蒂冈都难以找出合适的新教皇的人选。”

“只有一个解释,”教皇低声说,“翡冷翠现在的样子,我这个教皇,和你们这些枢机卿,恰恰是她们期待的!”

【3】神之圣物·Holythings

“八年了,翡冷翠依然没有变化。也许它需要一个新的教皇了。如果教皇死了,下一任教皇会出自哪个家族?美第奇,还是博尔吉亚?”红色的王后在棋盘上缓缓推进,吃掉了白色的兵,她孤军深入,援军被挡在密集的兵阵后,骁勇如一位红色甲胄的骑士。

“你还不知道美第奇家的新族长是个十四岁的女孩么?那个老美第奇公爵死了,继承他的是一个不知母亲来历的私生女哦。不可否认美第奇家族的力量依然是一群雄狮,但是被一个小女孩率领着,就像被绵羊带领的狮群那样软弱。我们可以赌,下一任教皇仍将出自博尔吉亚家族。”白色的相沿着斜线推进,阻挡在王后攻击王的路线上,自杀式的防御。

红王后吃掉了白相:“苏萨尔·博尔吉亚?”

“也许,贵族们都认为苏萨尔公爵是教皇最看重的儿子,而且他也有继任教皇的实力和野心,但最后的牌还没有掀开,谁也不能肯定教皇会传位给他。”白王和白车易位,白王成功地脱离战场。白棋全军围绕着红王后,要狙杀这位孤军勇进的女骑士。

“听说他年轻而英俊。”

“可惜年轻英俊的常常死得更快一些。你是准备认输么?认输吧,你就要失去你的王后了,你没有棋子能救她。而我很高兴拿走你的一切。”

白色宫裙的女人扇动丝绸和檀香木的小扇,掩着嘴吃吃的笑。扇子带起的风卷动了地面上的玫瑰花瓣。方形的石台上,一半铺满红色的玫瑰花瓣,而另一半铺着白色的,金色的桌子放在两种颜色的分界上,一如界限分明的地下河两侧。白色宫裙的女人坐在白色的这边,红色红裙的女人坐在红色的那边,白裙女人的面具是银色的鸦,而红裙女人的面具是金色的猫,面具下露出她们尖小的下颔,肤色明净得像是透明。

白色的花瓣飞扬起来,像是大雪那样卷向红色的那边,把所有红色都吞没,甚至红裙女人的身上也盖满了。

红裙女人捻起一只红色的马,跳过重重的防线落在棋盘上。“啪”的微声,把漫天雪片般的白玫瑰花瓣停住。白裙女人看向棋盘的美丽双眼忽然变了,一切都停住了。这一刻的静默如暴风雨到来前的死寂。片刻之后,白裙女人眼睛里那股跳脱任性的美暗淡了,她缓缓收起折扇,搬起自己的金色座椅往后稍稍移动了几寸。一切又动了起来,风起,风向逆反,红色的玫瑰花席卷了一切,吞没了白色,洒入清池。整个石台上被红玫瑰覆盖,就像是铺着红色厚绒的舞台,站在红裙上的白色花瓣在一瞬间枯萎坠落在地,碎裂成灰。

这一刻小船的船头撞在石台上,披着黑氅的撑船人扔掉长杆登岸,揭开了自己的兜帽,露出赤铜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面具上是浮雕的公牛,两侧是狮鹫的羽翼。从人战栗着、亦步亦趋地跟在“主教”身后,脚下的玫瑰花瓣柔软如地毯,他觉得自己被神秘幽深的香所缠绕,心脏剧烈地跳动。那香气不是来自脚下的花瓣,而是女人的身体,红裙女人的身上馥郁的香气如玫瑰,白裙女人的身上则清幽如薄荷。刚才就是着两个女人身上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远远地在小船上就闻到了。

“很久没有见到您了,主教大人。”女人们起身,拎起裙子盈盈地下拜。

“红王后,白王后。”主教微微躬身。

从人在他身后偷窥这些神秘莫测的女人们,和“王后”这样的称呼相反,她们看起来都很年轻,像是少女。华丽的宫装勒紧她们纤细的腰肢,身材和皮肤都没有丝毫衰老的痕迹,仿佛掌管时光的魔鬼把她们停在了最美丽的年纪上。从人知道她们并没有外表看起来的年轻,因为很久之前三王后就没有更换过了!

就在白王后转眼瞥向从人的瞬间,从人警觉地低下头。主教的叮嘱在那一瞬间想起在他的脑海里,不能看王后们的眼睛。白王后用扇子遮住嘴,轻笑着,目光一闪而灭。

“圣物带来了么?”红王后问。

主教对从人点了点头。从人转身从小船上写下一个沉重的木箱,然后从腰间抽出锋利的折刀,把木箱外的板条一根根卸掉。里面的东西暴露了出来,那是一具红色的棺材。它的红明艳得就像女人的胭脂,黄金铸造的圣天使们在棺材的四角,用舒展羽翼保护着它,一个持剑披甲的男性银浮雕躺在棺材的盖板上,密集的白银长钉把棺材封死,锁上阴刻着入葬的时间和死者的名字。它精美得就像是一件艺术品,却又出奇地小,如果它里面真的有一具尸体,那么必然是一个侏儒。

棺材的出现令王后们激动起来,她们围绕在棺材旁,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它的每个细节,就像是女人接过新生的婴儿那样爱不释手。

“许多年了……”白王后的声音里带着幸福的哭声,她的手因为用力而青筋凸显。

“是真正的圣物么?”红王后看向主教。

“打开来就清楚了。”主教说着,对从人点了点头。

从人从小船上提起沉重的铁撬棍,小心翼翼地一枚又一枚拔出那些白银长钉。这项工作远比他想象得更辛苦,那些白银长钉在棺木中镶嵌的极紧,为了拔出这些钉子他几乎要把它们一一折断。最后他把撬棍插进锁圈里,再用力别断它之前,他看清了锁上的日期,猛地一惊。如果那个下葬的日期没错的话,这具看起来全新的棺材已经有足足四百多年的历史。

什么样的木质和漆能够经历四百多年而不腐朽?

从人战战兢兢地退后,把棺材旁的位置让给围上来得王后们和主教,小桌上的八音盒恰好在此刻走到了尽头,发出清脆的“嗒”声,音乐忽然变了。它奏响了古老的圣歌,仿佛一个孤独的灵在空旷的教堂中飞射折返,发出无人能听懂的呼喊。

樱桃红色的棺木盖板被轻轻地抬起,轻得像是怕惊扰了棺中的人。从人依照主教的吩咐躲在远处,强大的好奇心让他忍不住伸长了脑袋去张望。他忽然想起那些白银的长钉来,就像是吸血鬼会被封入铁棺里,这具美丽的棺材被钉死之后恰如一具铁棺那样坚硬,如果里面的东西从死亡中苏醒过来,也绝对逃不出来。他无声地打了一个寒噤,明白了棺木外美丽的红色是因为什么,那不是任何染料,而是把木材放在圣徒的鲜血和蔷薇汁液混合的液体中浸泡所得,那种汁液是比圣水还要强烈几百倍的东西,对于某些东西而言,是剧烈的毒素。

那具棺材所以美丽并非因为埋葬它的人们那么深爱棺中的人,而是他们用尽了一切的手段封印死者的灵魂!

从红白两色的宫裙的缝隙里,从人幸运地看见了棺木中的东西。仿佛有光从里面照出来,把他的恐惧也驱散了。如果那里面是一个苍白的吸血鬼或者一具被蛛网缠满的骨骸,他都不会那么惊讶。但里面是个女孩,她大约四五岁,栩栩如生,她穿着一件纯白色的丝裙,肌肤也如丝裙一样白净无暇,丝裙外挂着无数的黄金饰物,那些饰物古老典雅,镶嵌着未切割的大块宝石,以绝佳的手法镂空雕刻。女孩的脸上居然还留着一抹淡淡的绯红,似乎皮肤下还有温暖的鲜血。她根本不像是沉睡了四百年的死者,而是正在午睡中。

但在红王后伸手去触摸女孩的时候,丝裙如烟尘那样飘散了,只留下披挂着黄金和宝石的、素白的女孩的裸|DU|体。那是陈旧丝绸在遇到空气时才有的现象,就像是时光在棺材里被锁住了,在打开的瞬间,四百年飞掠而过,早该腐朽的一切灰飞烟灭。

“天呐!她是那么美!”白王后俯身拥抱女孩,女孩并未如她的丝裙那样变化,她的身体甚至依然柔软,一头黑色的长发娓娓垂下。

红王后没有说任何话,她检查了锁上的文字,点了点头,“似的,这就是我要找的圣物。”

“她死的时候只有四岁,是一个贵族的独女。她本可以复苏为魔女,但是她的异常被发现了,所以教士们把她钉死在了十字架上。”主教说着把遮挡女孩双手的丝绸扫为细灰。女孩的尸体被牢牢地固定在一具黑铁的十字架上,十字形的铁钉穿透她的腕骨之后焊死在十字架上。她是连同十字架一起下葬的。

红王后从盒子中取出白银针管,把长针刺入了女孩的胸口。她缓缓地抽回针筒,女孩的胸腔里忽然有了细微的液体声,一瞬间从人以为女孩就要苏醒过来了,那液体声分明是心脏里血液恢复流动的声音。但随着血液进入针管,反而连女孩脸上的一抹绯红也渐渐褪去。她变得像一具真正的尸体了,白的没有活体的迹象。

主教递过一根白银馆子,红王后把整整一针管鲜血挤入其中。四百年历史的血,不仅没有干涸,反而艳红得就像是棺材的表面。

“是神的血啊!”白王后用颤抖的手接过银管,把它抱在胸口放声悲苦,接着她又纵情欢笑。巨大的喜悦让她癫狂了,她甚至忘乎所以地拧开银管舔舐那古老的血液,好像醉鬼受不了琼浆的诱惑。

“住手!”红王后怒喝。

白王后忽然抬起头,完美无瑕的唇边带着一抹捉弄的笑容。她瞥了主教和红王后一眼,咯咯地笑着弯下腰:“好了嘛好了嘛!只是一个玩笑,看你们紧张成这样。谁敢真的饮下神的血呢?那血里的光和火焰,会把人烧死的啊。”

红王后一言不发地夺过银管,递给主教。主教把这东西插入牛皮囊中,再用画着六芒星的一张古老羊皮纸包裹,再塞入铁盒内。

“该离开这里了。”红王后说。

“这么强硬地发号施令啊!”白王后轻笑。她的笑声很美,银风铃般清脆,用这样的声音说出抱怨的话也让人难以生气。从人偷偷瞥着这个年龄未知的女人,忽然对她面具下的脸生出了无穷的好奇心,仅仅是半张脸和声音已经曼妙得如同一场梦了,那张脸又该是怎样对人心魄?

白王后的宫装裙是冰雪般的白色,以钻石和白金为饰,两袖是透明的白纱舞袖,可以清晰地看见纱中的双臂曲线柔和,胸口暴露出的肌肤好像敷粉那样洁白。而红王后的宫装裙则唯有红色,大红色的织锦美如繁花盛放,额前垂着一枚红宝石的坠子,高领把脖子都遮住了。她们的颜色和性格好像恰恰是颠倒的,真正冷若冰雪的,却是红王后。

“我赢了你,”红王后淡淡地说,“所以未来的一年中我是血契祭司的领袖,你忘记了么?”“记得记得,”白王后笑着摇头,“可牢牢地握着权力又有什么意思呢?总有一天黑色的王后再次出现你的面前时,你得把一切重新交还。”

“等她回来再说吧!”红王后转身就走,长长的裙裾扫起了满地的花瓣。这座石台上有一架黑色的铁旋梯,钉了铁掌的高跟鞋敲打这铁质阶梯层层向上,最后消失在头顶上方的黑暗中。铁匣夹在她的腋下,她带走了那管神之血。

“我们也该走了。”主教走向自己的小船。

从人松了一口气,这场让他紧张得喘不过气来的密会终于结束了,无论是这神秘辉煌的地方、主教的叮嘱、还是王后们的美,都压得他不敢大声呼吸。他正要跟在主教身后,忽然听见白王后说:“在神的血重现的这一天里,可以和我一起跳舞庆祝么?”虽然她没有点明是谁,但从人立刻明白白王后这地位尊崇的血契祭司是在邀请他。没有其他原因,只因那圣徒般不染尘埃的“主教”给人留下一种“绝不跳舞”的感觉,一切跟欲望有关的事都自然地远离这戴公牛面具的人。

“我?”从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身看向白王后。

主教猛地站住转身,但是已经晚了,从人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和白王后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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