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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莉:你的《玉米》、《玉秀》、《玉秧》很有影响,写的是“文革”里和“文革”之后三个女性的命运,外文版被翻译为《三姐妹》。我喜欢《玉秧》,它写了“一场灾难有多长”,——“文革”遗留的日常暴力如何进入我们日常生活,“文革”期间的告密、揭发和惩罚如何延续,小说非常细致地展示了出来。

毕飞宇:我写《玉米》是2000年的事,你知道的,我最早渴望的是一个爱情故事,后来“跑偏”了,写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现在的问题是,我为什么会“跑偏”?我认为这个话题对我个人来讲也许更有意思。

张莉:小说换了走向,一定会有它的原动力。

毕飞宇:许多事情是要回过头来看的,我记得那个时候,其实更早,一些学者开始为“文革”唱赞歌,还有理由,比方说:“文革”期间没有现在这样的贫富差距,“文革”期间没有腐败,“文革”期间农村的医疗卫生比现在要好。——沿着这样的思路,我们能不能说,希特勒灭绝犹太人为人类的人口问题做出了贡献?

张莉:所以,你想表达自己的看法?

毕飞宇:对。我的许多小说其实都是我的发言稿,在许多问题上,我是一个渴望发言的人,但是,我知道我的短处在哪里,长处在哪里,我知道用什么样的发言方式更适合我,我的不少小说就是这么产生的。刚才你谈到了《玉秧》,在这里我还想补充一句,《玉秧》是我最为重要的表达之一,虽然《玉秧》没有《玉米》那样的影响力,但是,对我而言,它的重要性一点也不亚于《玉米》,甚至更重要。

张莉:《平原》写的是“文革”,在2005年被评为年度十大好书。里面有个知识分子顾先生,他只会背“唯物论”,几乎被异化到完全没有日常生活能力。这是对“伤痕文学”知识分子形象书写的戏拟与反叛。你说过自己是“伤痕文学”的读者,但对它们不满意。

毕飞宇:我写《平原》已经是2003年了,不是1980年,更不是1978年。我和“伤痕文学”作家处在完全不同的精神背景上。事实上,我说我对“伤痕文学”不满意,完全是看人挑担不吃力。中国当代文学必须要从那儿经过,这一点毋庸置疑。不过,话又要反过来说,如果我现在的声音和1978年是一样的,那是多么巨大的一个悲剧。一个人和历史的关系就是这样奇特,有时候,离得远了,你反而能看得更加清晰。这不是我有异样的禀赋,我只想说,时间是一个营养丰富的东西,我们不能被它“过”了,我们得吃它。

从1978年起,我在父亲的影响下开始阅读中国的当代文学,当然,附带着我还关注思想争鸣与历史研究,一直到现在。没有这三十多年的阅读、“吃”,我下不了《平原》这颗蛋。

张莉:你的很多小说都是以“文革”为背景的,这表明你是对“文革”念念不忘的作家,“带菌者依然存在”是你对“文革”的认识和态度吗?

毕飞宇:“文革”有两个方面的基本内容,一、事件,二、精神,这是一个常识。我觉得我们中国有一个巨大的问题,许多事情大家都知道,谁也不愿意说出来。一句话在牙齿的内口还是在牙齿的外口差别是极其巨大的,在外口,就是一句人话,在内口,顶多就是一个屁。我们都知道一个词,叫真相,所谓真相,它的前提就是“说出来”,不说出来就不是,真理也是这样,不能被言说的真理肯定不是真理,所以呢,我想说,牙齿是检验真理的第二标准。很可惜,我们太沉醉、太痴迷于“可意会而不可言传”这个玄奥的东方美学,还有含英咀华的表情。对“文革”也是这样,我们只谈事件,不提精神。我在《平原》的结尾处安排了一个带菌者的角色,无非是想说出一个简单的事实,事件结束了,精神却还在。

张莉:你喜欢使用“文革”语言和政治话语进入日常生活,既幽默又讽刺。作为一位对语言敏感的作家,你不是无意识地使用。

毕飞宇:我当然不会认为我是一个对语言没有敏感的人,但是,我还是要说,《玉米》和《平原》里的那些语言,我并没有在写作之前就把它们预备好,这是真的。我经常说,写作是一个系统,你只有进入了那个系统你才可以工作。在《玉米》和《平原》里,我大量地使用了“文革”语言和政治话语,为什么会这样?我告诉你——光线暗了,我们的瞳孔自然而然地就放大了。

张莉:“自然而然就放大了”正说明了你的“时刻准备着”吧,语言几乎是一个人的身份标志,是形式也是内容。

毕飞宇:语言是一个大问题,它的意义远远超越了语言本身。你注意到没有,许多对历史产生重大影响的人,撇开善恶,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他们都是语言大师。医生们常说,健康是“吃”出来的,我想说,思想是“读”出来、“听”出来的。“读”和“听”和语言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语言不是精神,但语言和精神有配套的关系,“文革”语言和“文革”精神是配套的,维多利亚语言和维多利亚时代是配套的。二次大战之后,德国为了重塑德国,他们在语言上花了很大的力气。我们呢?我们在这个地方做得很不够。

张莉:我们这个时代的语言有什么特点?

毕飞宇:我们这个时代有粗鄙化的倾向,这个粗鄙化在语言上的体现尤为充分。

张莉:“粗鄙化倾向”——这真是小说家的感受力,我觉得可以充分地谈谈。

毕飞宇:我们都在说,我们处在一个价值的多元化的时代,很好听,是吧?其实,我觉得不是。我们现在所谓的“多元”,本质上是我们什么都不相信,真是什么都不信。价值的基本价值就是信,它的使用价值也是信,不信是驴头,多元是马嘴,它们根本对不上。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只是进入了一个更加利己和可以利己的时代,而不是多元化时代。价值从一元走向多元,这个过程比我们想像的要艰难许多,没那么简单。

张莉:北岛曾经说:“我不相信”,不过,那不相信与现在的这个不相信不一样。

毕飞宇:不一样。北岛的时代是强迫人们“信”的时代,“大多数”其实是“被信”了,北岛说“我不相信”,那是惊天动地的。我们现在的“不信”是什么都不相信,为了安全,我们做得最多的事情是作践我们自己,把自己弄成地上的一堆狗屎,这多安全呢,永远也摔不着。——粗鄙恶化倾向就是这么来的:我是狗屎,你能拿我奈何?这有意思么?没有。

张莉:你有篇文章说,因为有了手机,我们已经出现了一种“新语言”。我也有同感。

毕飞宇:是的,我写过一篇这样的文章。虽然我本人没有手机,可是,我熟悉手机的语言,我不知道你如何看待那样的语言,那种暧昧的、半真半假的、进退自如的、油腔滑调的语言,大部分是调情的。——我的意思是说,即便是调情,这里头也应该有真实的东西,表明你喜欢一个人。

张莉:手机语言和网络语言非常相近,人面对面的时候是不会这样说话的,但有“凭借”就不同了,所谓调情,玩笑和戏仿的东西可能居多。

毕飞宇:我在写那篇文章的时候引用了两个人的话,一个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他批判当年的俄罗斯用了一个狠刀刀的词,叫“粗鄙地享受”。我觉得“粗鄙地享受”很像我们的今天,我另外还引用了哈代的一个词,叫“很讲究的情绪”,我觉得这也是我们今天所缺乏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对“粗鄙地享受”做进一步的说明,我猜,与此相应的也许正是“蒙昧时代”。

张莉:你的意思是,手机帮助我们沟通,但也毁坏我们的人际伦理?

毕飞宇: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手机没有任何问题,这个是一定的。我不喜欢的其实还是这样一种语言模式:赤裸又暧昧。为什么赤裸呢?目的性很强,功利性很强,暧昧则是武器,满身都是迷你色。——这和我们的基本心境倒是很吻合,又赤裸又暧昧。说到价值,我不知道我们今天在坚守什么样的价值,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它的气质:赤裸而又暧昧。

张莉:所以还是不用手机?

毕飞宇:我是宅男,没有必要把家里的电话线掐断了,然后再把电话拴在裤腰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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